目送周澈等人入帳,劉備往帳中瞧了眼,只隱約瞧到皇甫嵩、董卓分主次落座,還沒看到進入帳中的諸將落座,帳外的親兵侍衛就放下了簾幕、遮掩住了他的視線。他收回目光,仰頭望了望天空,又轉目四顧,看了看周圍的兵營和兵卒,碰上了幾道熟人的目光,他微笑點頭示意,隨即調整了下站姿,按劍挺胸直立,靜待鄒靖出來。他臉上的表情平淡若水,心中卻起伏不定。

回顧自己以往的經歷,他只覺得有一種強烈的渴望似要從胸中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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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渴望,當然是對出人頭地的渴望,是對做個“貴人”的渴望。

實事求是地說,在十五歲以前,他雖然也想過出人頭地,也想過以後要做個“貴人”,但當時只是為了能得到好吃的食物、漂亮的衣服,能出入有車馬坐、不管去哪兒都有人前呼後擁,只是為了口腹之慾,只是單純地為了炫耀“威風”。這種想法帶著孩子氣。直到十五歲他去了緱氏山從師盧植,在遇到公孫瓚等同學後,才知道了什麼是真正的出人頭地,什麼是真正的“貴人”。

盧植是馬融的弟子,名聞北地,來求學於他的不僅有幽州的名族、豪門弟子,還有冀州乃至涼州的,可以這麼說,在當時的緱氏山中,北地的貴族子弟雲集。劉備在這裡結識了公孫瓚,公孫氏世仕二千石,公孫瓚雖為庶出,然那份豪氣和底蘊卻仍遠非劉備所能相比的。十五歲的劉備開了眼。又見到一些北地名族、豪門嫡出子弟的擺場,更是讓劉備自慚形穢。

這些倒也罷了,公孫瓚時已任過郡吏,親身接觸、見過“權力”的魔力了,閒談時對劉備說起些在郡府時的見聞,給劉備年少的心靈造成了更大的衝擊。他頭一次知道了權力居然可以使成千上萬人低頭臣服,他頭一次明確地意識到了華服美食、車馬從人的背後其實都是權力。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從這以後,他不再渴望口腹之慾,不再渴望幼稚的炫耀威風,而開始渴望獲得權力。

熹平六年,盧植被詔拜為廬江太守,散了私學,劉備歸鄉。

他不甚樂讀書,在盧植門下待了一年多,沒學到什麼東西,但卻開闊了眼界。兩漢遊學之風極盛,遊的是什麼?學的是什麼?遊的是眼界,學的是知識。沒學到多少知識,可卻有了眼界,在郡縣市井少年們的眼裡他便儼然是一個見過世面、與州郡裡的大人物交往過的了不起的人了。

少年們的崇拜一方面讓他飄飄然,很享受,另一方面則更加劇了他對權力、對成為一個貴人的渴求。他本就好結交豪俠,如今有了野望和對權力的渴求,越發能克己下士,慷慨大方,於是“年少爭附之”,手底下漸漸地聚攏了一幫縣鄉少年,成為了知名郡縣的一個少年大俠。關羽、張飛就是他在這期間結交到的。成為了“大俠”,有了名氣,就有了勢,有了勢,錢自然也就來了。

涿縣是涿郡的郡治所在,來往經過此地或專門來這裡做買賣的商賈很多,其中有兩人,一個叫張世平,一個叫蘇雙,乃是中山的大馬商,常攜千金來這裡販馬,大約為了買賣能夠太平,就常拿錢給劉備這個地頭蛇,算是保護費,買個平安。但凡人若想聚眾,兩者缺一不可,一則名、一則錢,劉備有了名,又有了錢,又有了關羽張飛和簡雍等為班底,“由是得合徒眾”,像滾雪球似的,手下的人越來越多。——劉備聚人的過程與周澈起家的過程非常相似。

只是可惜,雖然聚了人,有了錢,也有了些名,卻因為無人舉薦之故,一直不得出仕。劉備雖不安於現狀,卻也無可奈何。今年黃巾起事,為鎮壓黃巾,朝廷下旨:“舉列將子孫及吏民有明戰陣之略者,詣公車”,劉備沒有“詣公車”的資格,可在聽說帶兵討冀州黃巾的主將是他的老師盧植之後他卻敏銳地察覺到“機會來了”!馬上召集手下,把這些年積蓄的錢財盡數拿出,買甲造兵,匯攏了數百人前來參戰助陣。

他在盧植門下時不是個好學生,盧植對他印象不深,可畢竟是師生一場,見到他來幫忙非常高興,便把他撥到了校尉鄒靖的麾下,並許諾:如立戰功,便薦他出仕。

到了軍中,親眼見到數萬漢家兵卒對盧植伏首貼耳,盧植一令之下,萬千男兒赴死,盧植一怒之威,將吏無不屏息戰慄,這樣的威勢讓劉備眼熱不已。為了自家有朝一日也能有這樣的權柄,他帶著關羽、張飛奮不顧身地與張角兄弟部眾作戰,倒也是立下了一些功勞,卻沒有想到,就在這時盧植居然獲罪了!盧植自身難保,給他的許諾當然也就不作數了。又在這時,他遇到了周澈。

他握緊劍柄,把胸膛中對權力的渴望衝動壓下,又轉目看向帥帳,心道:“早年有個叫李定的方士路經吾裡,奇我家舍東南角籬上的桑樹高大怪狀,樹冠如傘,遙望童童如小車蓋,乃指著我家說道:‘此家當出貴人’。大凡貴人多有異於常人處,我垂手下膝,顧見自耳,且身為漢家宗室,流著高祖皇帝的血,為童子時又說過驚人之語,我族父讚我‘非常人也’,由此種種,李定所說的‘貴人’必定是我!皇甫將軍、盧公能做到的,我將來一定也能做到!周澈年與我相仿,之所以能為千石吏,諒來不過是賴周氏、袁氏之蔭,我今日雖不及他,可日後肯定能超過他!”

正想到這裡,看到帥帳的簾幕被開啟,皇甫嵩、董卓等出來,周澈、鄒靖、傅燮等亦從之出,目光與周澈對上,劉備臉上現出謙卑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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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澈回了一笑,衝他點了點頭,等皇甫嵩與董卓在帥帳前話別畢了,跟在皇甫嵩的身後,經過劉備時略微停了一下,笑道:“玄德兄,我今晚便在帳中懸榻相待了。”

劉備忙道:“是。”

走在前頭的皇甫嵩聽到了這句話,回頭瞧了一眼,待走出董卓的中軍後,把周澈召來,問道:“皓粼,你與那猿臂大耳之人是舊識麼?”

周澈笑道:“我與他以往並不相識,今天乃是初見。”

皇甫嵩奇道:“初見?剛在來董中郎中軍的路上,我就見你二人沿路笑談,好像很熟稔的樣子,適才又聽你邀他晚上去你營中,卻原來竟是初見?”

“督帥有所不知,此人姓劉名備,乃是中山靖王之後,盧公的弟子,涿郡人也。數月前,他聞盧公奉旨討賊,因聚眾前來助陣,被撥入鄒校尉麾下。方才在清河岸邊,我見他相貌奇特,故與之攀談,卻不意三言兩語之下,說得竟是頗為投機,所以邀他晚上來我營中再秉燭夜談。”

“原來如此!”

雖然知道了這個“猿臂大耳”之人是漢家宗室,中山靖王之後,但漢家至今將近四百年的天下,劉氏一族開枝散葉,宗室多不勝數,這個“中山靖王”更且是前漢時的一個諸侯王,距今年代久遠,後裔裡早就沒有什麼大人物了,觀劉備的年歲打扮,二十多歲了而卻仍是白身,以此推料,他的家世怕是連一個普通計程車族也不如,因此皇甫嵩並不以為意,沒有把他放在心上。

此時他們已出了董卓中軍,可以騎馬了。一個親兵牽著馬過來,皇甫嵩踩蹬翻上,坐於鞍上,卻不急著走,而是轉首回顧,不是去看董卓的營壘,而是遠望廣宗。

廣宗東臨清河,其餘三面都是曠野。遠望之,城牆高聳,守卒如蟻。除了城上守卒,城外並有黃巾軍的營壘,與城中成掎角之勢。

先前盧植統兵時,因城中黃巾兵多,又驍勇敢戰,兼之城高而厚,難以速克,乃大發人手築圍鑿塹,在黃巾軍城外的營壘外築造起了連綿的土山,挖掘出了深深的壕溝,以圍困之。這是傳統的攻城辦法,看似笨拙,卻是大殺器。這個手段一旦使出,再堅固的城池也有被攻克的一天。只是土山、溝塹等這些工事剛築鑿成不久,盧植就被檻送京師了,如今卻是前人栽樹後人乘涼。

土山和壕溝之外則是層層疊疊的漢軍營壘。

這會兒早已過午時而離傍晚還遠,日頭毒辣。刺眼的陽光下,無數的旌旗飄揚在這些漢軍的營壘中,時聞鼓聲號角,遙有馬嘶傳來,一派金戈鐵馬的氣氛。

皇甫嵩望之多時,這才撥馬而走。

他帶來了數萬步騎,得有駐紮之地,董卓已經提前給他們找好了地方,在一個將領的帶領下,一行人前去築營之所,卻是在廣宗城西、南兩面的漢軍營壘之後。

一邊走,皇甫嵩一邊問周澈、傅燮諸將,說道:“冀州賊是由張角、張梁親自統帶的,適才在帳中聽董中郎說,其眾甚是精銳敢戰,城又堅厚,取之不易。諸君,有何良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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