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澈略帶微怒道:“正是,我替他們出。”

佐吏的屁股落回到腳後跟上,說道:“鄉長仁厚,體恤小民,這固然是好事。可是,這次你替他們出了錢,下次呢?下次你還替他們出麼?”

聽到此言,黃蓋哼了一聲,黃忠斜視一眼。周澈熟視佐吏,心道:“那初來,這廝也曾隨許陽迎我。我來鄉中後,他們這些人對我也都很恭敬,但如今一扯到錢,膽子卻就大起來了。”

——這佐吏看似是為周澈著想,其實在提醒他“這是個無底洞,這次出錢了,過了這一次,還有下一次”,實際上是暗含了兩層意思在內,一則,“嚇唬”,好讓他改變主意。二來,若不肯改變主意,那麼,從此以後,“這八百錢、兩隻雞可就要都轉嫁到你的身上了”。

總而言之,這八百錢、兩隻雞是一定要收的。

周澈想道:“鄉中各色小吏現有十餘人,每兩個月八百錢、兩隻雞,平均分到每個人的身上,也不過一月四五十錢。瞧這小吏的貪婪模樣,……,嘿嘿,怕是私下裡沒少痛罵陳華。”陳華將一月一交的慣例改成了兩月一交,雖減輕了鄉民的負擔,卻也減少了鄉吏的外快。

這小吏雖然無禮相逼,但周澈決定還是暫且忍下。他如今關注的重點是季氏,不想在這時候節外生枝,當下笑道:“由我出就由我出,八百錢算得甚麼?”

“那俺就回去寫公文,請君畫諾了。”

“好。”

佐吏臨走,又道:“鄉長,按慣例,這八百錢、兩隻雞裡邊,有一百六錢、一隻雞是你的。扣下這部分,你再出六百四錢、一隻雞就可以了。”

“行,行。”

等這佐吏穿鞋出堂,出了院子,周澈笑對黃蓋說道:“公覆,讓你看笑話了!這鄉間小吏沒出過門,整日守著一畝三分地,太也沒有見識眼界。八百錢、兩隻雞也看在眼裡,斤斤計較,令人生笑,雞毛蒜皮的小事兒,硬是扯淡半晌。”

黃忠說道:“皓粼,你也太好說話了!這小吏明顯是在逼你出錢,你怎麼也就應了?你為何不將那夜擊賊的果決酷烈拿出,將他狠狠訓斥?”

“一個小吏,百許錢,何必計較!今之要務,……。”周澈望了望堂外,院中棗樹蕭疏,悄寂無人,唯有半院竹簡,他傾身按案,壓低聲音,“今之要務,是季氏。”

“皓粼是說?”

周澈直回身,笑道:“對這小吏,就先忍了!”

黃蓋覺得又多瞭解了周澈一點:有勇,也有忍,是個知道主次輕重的人。他重重地吐了口氣,把對那小吏的惱怒壓下,說道:“主公所言也是,那季氏確比這小吏更加可惡。……,主公,不知事情進展得如何了?”

周澈勸慰了兩句,回答說道:“今天我之前安排的諸君,早上起來後,就分別各去尋人,開始查探打聽季氏的底兒了。”

“有什麼需要我做的?”

“現在還用不上。不過等將季氏的罪證收集夠了,動手拿人的時候,少不了要借你公覆之力。——他們族人眾多,又多養輕俠、死士,到時候,如他們抵抗拒捕,必有一場惡戰。”

“皓粼,你允了郭強、孫信,將那目中無人的惡僕交給他們處置。我也求你答應我,把季墨交我處置。”黃忠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