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三老論政(第2/3頁)
章節報錯
“快快請起。”這老者便是田熙,他打量周澈,笑道,“吾有痺痛,每至寒氣盛時,便腿疼難伸,不良於行,故未能親迎周君,請毋見怪。”——痺痛即後世的類風溼關節炎。
周澈瞭然,心道:“時人皆席地而坐,這田寬年紀大了,又收有弟子,平時需要席地教授,接觸寒溼之氣多了,少不了會落下疾病。”關切地說道,“‘風寒溼三氣雜至,合而為痺也’,此疾是因感染了風寒溼氣。如今深冬,又剛雪過,地氣潮冷,田公,與其做席,何不胡坐呢?”
“閱牘研典,是向先賢求傳授。吾每開卷,必先沐手、再拜,正襟危坐尚嫌不恭,焉能胡坐?”田寬面貌清癯,三縷長鬚,頗有威儀,這幾句話說得甚是正氣凜然。
周澈惕然再拜:“小子失言,知錯矣!”自稱“小子”,以晚輩自居,把姿態擺得很低。
田寬很滿意他的態度,笑道:“周君請入席。”待周澈脫去鞋子,坐上西席,整好衣袍後,他接著說道,“吾昔年為吏時,與君家‘子居先生’見過一面,不知君與‘子居先生’怎麼稱呼?”
“乃我族父。”
田寬頷首,心道:“秦波離任前對吾說,說這個周澈雖與‘周氏五龍’同為族人,共居一里,但較為疏遠,看來說得不錯。”不過,他並沒有因此就小看周澈。畢竟,周氏的名頭在那兒放著,就算是一個邊遠的支脈也遠非他這樣的鄉野小家可比。
——想當年,他兢兢業業,懸樑刺股,苦學多年,自覺有成,藉助師家名,出為縣吏,平獄斷案,無有不明,縣鄉稱頌,卻緣何一直得不到升遷?不就是因為他出身寒門,沒有背景靠山?眼看著一個個有背景或靠山的同僚相繼升遷,平步青雲,而自己卻久困不得寸進,他心灰意冷之下,辭官歸鄉,沒想到的是,卻因平時斷獄公平,得了鄉民的擁戴,竟被舉為三老。
看著眼前這個年紀輕輕就已經佩戴印綬,成為百石吏,雖然恭謹,卻亦難掩其勃勃英氣的周澈,再對比在斗食吏的位置上蹉跎至老的自己,他暗歎一聲。兩腿關節又在隱隱作痛,他拂起袖子,把手放在膝上,按了兩按,笑道:“君族博通五經,聞君少從周氏私塾,想來定已承繼家法了?”
“澈天資頑鈍,愧對家學,雖學習十餘年,至今不過略知而已。潁川陽翟郭氏,天下律法名家,田公出其門下,盡得其法,囊日為吏時,平冤斷獄,闔縣稱頌,以為神明,今歸鄉里,教誨晚輩,傳授家法,敦化風俗,息一鄉之訟。澈仰慕之極。”
田寬笑了起來,想道:“聽秦波說,他所以能任職亭部方三月便遷為鄉有秩,是因聞警飛馳,夜擊群盜,縣君因稱其為‘潛龍’。吾本以為他會是一個鷹揚虎視之人,卻不料似個謙謙君子。”
田熙奉上熱湯,旋即侍立在田寬席後。
田寬端起木椀,飲了一口,潤潤嗓子,不再與周澈客套,改而正色說道:“君今下車伊始,便來見吾,可是為政事而來麼?”
“一則仰慕田公高德,二來確也是為政事而來。”
“君治橫路三月,民皆稱善,可稱仁。深夜聞警,馳援文莊,可稱義。雷霆擊賊,救部民於兵火,可稱勇。又嘗使許陽焚債券,近又讓功於秦君。子曰:‘仁者必有勇,勇者不必有仁’。《詩》雲:‘顯允君子,莫不令德’。君可謂仁勇君子。今來吾鄉為有秩任鄉長,必有良策施政,吾願聞之。”
“澈非本鄉人,雖在橫路當了三個月亭職,但熟悉的只是一亭之地,便如管中窺豹,並不知別亭人情。今來鄉寺,就似盲人,眼前皆黑,不知從何下手,正想請教田公。”
周澈的態度很誠懇。
田寬見他恭謹,也不藏私,直言說道:“往昔秦君在時,施政寬仁,不擾百姓,民皆樂之。你可以沿用他的做法。”
“是。”
“不過有一點,秦君做得不好。”
周澈擺出一副虛心求教的模樣,問道:“請教是何處?”
田寬略微沉吟,這次卻沒有直言相告,而是問道:“君雖非本鄉人,但既來吾鄉為有秩任鄉長,且又已在橫路任職三月,應該對本鄉的大姓有所瞭解?”
“澈聞:本鄉大姓有三,顯德里許氏、安宅裡陳氏、戈裡秦氏,分別在鄉、安、戈三亭。”
能稱得上大姓的至少有兩個條件,一個族人多,一個有錢有權,其中又以有權為重。橫路亭的文家,雖是鄉中富戶,但族人不多,也沒什麼權勢,因此稱不上大姓。
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
周澈說的這幾個姓,許氏不必多說了,鄉中首富,與潁川陽翟黃氏有關係。陳氏也不必說了,陳華乃中常侍郭勝家的賓客。秦氏,即前任鄉有秩秦波的家族,論其家產,或還不及文家,但有秦波一人便足稱鄉中大姓了。
田寬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說道:“你少說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