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回來,黃敘為何跋扈——黃家好歹算是南陽宛縣大族。南陽是什麼地方?帝鄉,光武皇帝起家之處。雲臺二十八將之中有十三個都是南陽人。從中興至今,一百四十餘年間,凡被拜為三公及九卿的南陽人有六十餘人,封侯王者百餘人,出任郡國守相者近七十人,郡中的許多豪右巨姓都是累世公卿,家世二千石,可以說是顯貴非常。並又有像新野陰氏這樣的“後家”,出過好幾個皇后。

宛縣黃家雖然是江夏黃氏分支,雖遠不如南陽這些名族世家,但好歹也是宛縣的大族,黃敘從小聽說的都是開國功臣們的故事,特別是二十八將中同為宛縣人的李通、吳漢、朱祜,對此三人的事蹟更是耳熟能詳。生長在這樣的環境下,他眼界很高,加上年少氣盛,對周澈拘禮甚謹那是因為一則周氏名望高,二則周澈對他引薦之恩,可是對像眼前的這些鄉野小吏,卻自然不會客氣。

周澈馬劣,走得慢。眼見黃敘與這年輕人就要動上手了,他才急趕慢趕地趕到近前,不及下馬,驅馬衝到他倆中間,暫將兩人分開,叫道:“莫要動手!莫要動手!”翻身下馬,兩步跨上,抓住那年輕人握劍的手,連聲說道,“子明息怒!子明息怒!”側臉叫黃敘,“阿敘,此便是我常對你說起的許君子明,你還不快快下馬?”

這年輕人正是許陽。

許陽倚仗家勢,跋扈鄉里,從來只有他欺負人,哪裡有人敢欺負他?根本不聽周澈的勸解,拽回衣袖,繞過周澈的坐騎,帶著攘臂擁上的許甲、許乙,就要去拉黃敘下馬。

黃敘聽了周澈的話,策馬相讓幾步,跳下來。許甲、許乙衝至,舉拳就打,他不避不讓,手上舉鞭,底下踢腿,兩腳把這兩人踹倒在地,隨即丟下鞭子,側身斜讓,讓過挺劍奔來的許陽,再又往後退了幾步,說道:“原來你就是許陽。……,剛才不知是你,多有得罪。”

許陽叫道:“死賊!你不知是我?今天就讓你知知我是誰!”復又挺劍刺來。黃敘再退了兩步,說道:“我再三退讓非是懼你,而是因知你敬重澈君,故此給你三分臉面。你若不知好歹,我可不客氣了!”許陽罵道:“乃公自敬皓粼,幹你這小兒何事?休躲,吃我一劍!”

周澈追上來,死死拉住他的袍子,說道:“子明、子明!阿敘年少不更事,你且看我的薄面,把劍收起!”哭笑不得,心中想道,“這叫什麼事兒?好好地來上任,卻才到鄉亭地界,便先劍馬交戰!”

對退到側邊的黃敘說道,“阿敘,你從我兄讀書,算是我侄,子明乃我友也,你是晚輩,過來賠個不是。”又對許陽說道,“子明,阿敘從叔乃縣君鄉人,現在廷中為吏,向來與我友善,你看在我的份兒上,不要與一個少年置氣,快把劍收起來吧!”

周倉、姜楓、邢剛、郭強等人來到,幫著拉住許陽。

許陽兀自念念不肯饒,要往上衝,沒衝得兩步,瞧見最後來到的那幾個披甲騎士都下了馬,皆執刀劍站在黃敘的身後,像是黃敘的奴僕、隨從。

他眼皮一跳,下意識地側臉瞧了瞧剛從地上爬起來的許甲、許乙兩人,見他兩個都灰頭土面,捂著被踹處,呲牙咧嘴,一副強自忍疼的樣子,心思急轉,想道:“今天是為迎皓粼而來,沒帶太多賓客。只有這兩個廢物,怕不是黃姓小兒的對手!如果執意來強,說不得要吃大虧。吃虧不怕,丟了臉面太是不好!”眼珠子轉了轉,計上心來,“……,罷了,且先忍住這一口氣,待誆了這小兒跟我去亭中後,叫齊人手,把家中的劍客都喚來,再報此兒辱我之仇不遲!”

縣君、縣吏嚇不住他,但是好漢不吃眼前虧。拿定了主意,他依舊裝作不忿,手下卻輕了,裝成被周澈拉住的樣子,就勢站住,憤憤說道:“皓粼,我聞你今天上任,不勝歡喜,因而叫了鄉中諸吏前來相迎!這小兒實在無禮,衝馬揚鞭、辱我太甚。要非看在你的面上,今日定要讓他知道我東鄉許陽的手段!”故作惱怒地大力把劍收回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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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澈怎會想到他打定了主意要“誘敵深入”?還只當是被自家勸住了,苦笑說道:“子明,多謝你來迎我!……,阿敘,你來給子明賠陪個禮,道個不是。”

黃敘儘管年少氣盛,但是質本淳樸,雖看不上許陽這樣的鄉下人,雖也惱怒許陽的辱罵,可現在聽了周澈的話,還是上前來,賠禮道歉,說道:“許君,是我不對,不該辱你在先。”

許陽鼻子裡“哼”了聲,說道:“且看皓粼面上,不與你一般計較!”不再搭理他,親熱拉住周澈的手,說道,“皓粼,來,我給你介紹,……,這幾個人都是鄉里的佐史。”指著之前迎賓的小吏說道,“此人姓胡名項,本鄉鄉佐。”

對胡項,周澈是“聞名已久”了,早在邢剛事時,就聽說他被許陽痛毆,只是一直未曾見過。

這會兒聽了許陽的介紹,他打眼觀瞧,見這胡項四十上下,中等身材,瘦臉雜須,眼看人時遊離不定,透著一股畏縮,特別此時他雙手作揖、卑躬屈膝地行禮,更顯得畏畏縮縮。

雖然許陽在介紹他時漫不經心,雖然他給人的第一觀感不好,不過周澈並沒有倨傲,保持一貫對人的客氣,回了一禮,笑道:“日後鄉中稅賦諸事,便要多多勞煩、倚仗胡君了。”

“不敢,不敢。”

許陽斜著眼看他,問道:“不敢?什麼不敢?你說在說誰不敢?是我不敢,還是皓粼不敢?不敢什麼?不敢勞煩你?不敢倚仗你?”

胡項急忙分辨,說道:“不是,不是!”

“不是?什麼不是?你在說誰不是?我不是,還是皓粼不是?”

官道之上,四下都是曠野,寒風一吹,十分凍人,胡項卻被許陽逼得額頭上都冒汗了,又是拱手,又是作揖,深深彎下腰,顫聲說道:“許君息怒,誰的不是都不是,都是小人的不是!”——既然說什麼都錯,乾脆也就不再分辨,只管跟說繞口令似的賠罪就是。

周澈把這一切看在眼裡,心道:“這許陽,真真一個鄉間霸主。鄉佐雖在鄉中任職,卻也是縣吏,且職掌一鄉之賦稅收取,其人選又多出自本鄉大姓,按理說也是頗有權勢的,但在許陽面前,這胡項卻竟如門下奴僕也似,也不知是因他本性懦弱,還是被許陽打怕了?”

他不動聲色地看了許陽一眼,又想道:“這許陽驕橫跋扈,其家中賓客、徒附甚眾,又與潁川陽翟黃氏有關係,算得上威行一鄉,我今僥倖得他敬重,倒是省了日後治鄉的一大麻煩。不過,此人行事肆無忌憚,卻又是一個我治鄉的阻力,——他對待鄉佐尚且如此,何況黔首百姓?”想起了許陽之前逼迫邢剛讓妻的行為,“平時定有許多恃強凌弱的行為,必定招致了不小的民怨。……,該如何處置與他的關係?我須得好生思量。要是在太平年代,必殺之立威。哎,可惜...”

許陽嘲諷、責罵了胡項幾句,將適才所受的“惡氣”稍微發散出來了一些,心情轉好,與周澈握手笑道:“皓粼,以你之才,豈是十里之宰?我早知你在橫路待不長,只是卻沒想到才三個月就被拔擢升遷了!而且還是遷到了本鄉,實在可喜可賀!我在家中略備下了些薄酒,為你洗塵。”瞅了瞅周澈騎的馬,大搖其頭,“此等駑馬,不合你的身份。來,來,換我的馬騎。……,等會兒酒席上,你我一面飲酒,我一面聽你講那夜破賊之事,不亦快哉!”

他早見過周澈的馬,知是劣馬,所以今天在出來迎接時,專門多帶了兩匹良馬。周澈拗不過他的好意,只好換馬騎乘,餘人隨從在後,往亭中去。

——上馬走時,許陽特地偷偷地往後邊瞟了一眼,見黃敘也跟著來了,這才放下心來,惡狠狠地想道:“這黃姓小兒帶的那幾個人,皆威武雄壯,像是壯士,且披甲執刃,不好對付。我且不要著急,等待會兒席上,酒過三行,把他們都灌醉了,再摔杯為號,使出伏兵,用出手段,定要將他們都打一個屁滾尿流,才算是出了我這一口惡氣。”想到美處,笑出聲來。

周澈莫名其妙,問道:“子明,怎麼了?”

“沒,沒什麼。這不有陣子沒見你了,想起等會兒把酒言歡,不覺痛快,因而失笑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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