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營地裡的黃巾士卒大約有二三百人,因給那隊騷擾城中的黃巾騎士讓路,大部分都是剛又躺下。依桓玄想來,他們一則措手不及,二則正睡得朦朧,踏平這個營地應是輕而易舉。

也的確是輕而易舉。

六十人騎排列出一個進攻的陣型,十人一隊,分為五隊,以桓玄、韋強、慶鋒三人在最前,如同一柄利刃帶著一個釘耙,摧枯拉朽也似,用了半刻鐘不到就把這個營地犁了一遍。

二三百的黃巾士卒傷亡小半,餘下的連滾帶爬,哭爹叫媽,向四處逃散。

文瀚用的是一柄鐵矛,和許陽兩人緊隨在桓玄三人後頭,一面照看他們的身後,一面趁機殺戮落單的黃巾士卒。文瀚雖是土豪,但常年習武,打熬力氣,騎術既精,亦會用矛,片刻功夫連殺三人。大冷的天,他熱血沸騰,臉頰通紅,忍不住大聲喊殺。

桓玄分明聽到,他的喊殺聲微微帶著顫抖。顫抖,倒不是因為害怕。他以前殺過人,不怕手上見血,但是這種“深入敵陣、酣暢淋漓”的感覺卻是他以前從沒經歷過的,因此難免興奮。

桓玄在隊伍的最前邊,壓力最大,饒是如此,在聽到文瀚的叫喊聲後,百忙中,一個念頭浮過腦海:“一個以前是種地的土豪,初上戰場,不是懼怕,卻是激動興奮。人與人真不能比,或許他天生就是將才。”

一個人最終能否成材,家教、生長環境是一個重要因素,不可否認的是,天分也是一個因素。

這個營地很快就被穿破。

黃巾軍的營地與營地之間並無明顯的間隔,只有一道不寬的空地,賓士過這道空地後,就是下一個營地。這第二個營地的黃巾士卒和前個營地差不多,也是二三百人,一樣措手不及,又被輕鬆穿過。疾馳的戰馬與咆哮的壯士,六十人騎過處,留下一地血肉橫屍。

文瀚等人大呼小叫,酣暢痛快。

桓玄騎在馬上,聽耳後風聲,觀黃巾士卒潰逃四散,卻不由心中狐疑:“上次出擊的時候,我帶出來的人比今晚還多,這黃巾軍也沒像今晚一樣,剛一接戰,即四處潰逃啊。”

緊跟著潰逃的黃巾士卒,迎面衝入了第三個營地。

前邊逃跑的黃巾士卒四散分開,清冷的月色下,數百披甲持矛的甲士出現面前。

桓玄心知不妙,欲勒馬轉行,因為方才一路衝殺得太順,李鍾、韋強、慶鋒、許陽、文瀚等人和數十賓客與他之間的距離極近,不到兩個馬身,倉促間,卻難以立刻轉換方向,如果強行轉換,極有可能會使得後邊的賓客們擁擠碰撞。

無奈之下,他只得硬著頭皮衝上。奔馬與甲士,長矛對長矛。就好比:利刃撞上了盾牌。

劉闢雖然沒有學過兵法,但能夠成為張角的弟子,並被任命為汝南郡的渠帥,本身卻也是一個頗有才幹的人。

依照張角的計劃,原本是打算在三月初五那天起兵反漢的,然而因為叛徒的告密,導致不得不提前倉促起事,劉闢等在起事前的處境相比其它郡國的太平道信眾來說,甚至要更壞一點,但是儘管如此,他依然在短短的幾天裡就聯絡上了三十七個縣的小帥,召集到了數萬的道徒,並當機立斷地圍住了平輿城。

由此,亦可見劉闢的確是個不多見的人才。

一個聰明人是不會在相同的地方跌倒兩次的。有了桓玄上次出城襲擊的教訓在前,劉闢當然不會不對此有所防備,以防桓玄故技重施。擋在桓玄等人前面的這數百甲士就是他的“防備”。

現在想來,整個黃巾軍的前線,為何獨獨這一片營地前的溝塹挖得最淺?

除了便於黃巾軍夜晚出營騷擾城中、方便白日從此處出營攻城外,不排除這也是劉闢給桓玄設下的一個陷阱。

孫子云:“兵者,詭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遠,遠而示之近。利而誘之,亂而取之,……。此兵家之勝,不可先傳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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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闢雖不知兵法,但他的這個“陷阱”卻正暗合了“能而示之不能,利而誘之”的兵家詭道。

埋伏在營中的這數百甲士,是劉闢麾下主力的一部分。整個黃巾軍中,只有劉闢麾下才有這麼多裝備齊全、兵器精良的甲士。只是,這些甲士本來都在中軍,都在扈衛劉闢,什麼時候被他調到了這裡?想來應該不是在白天,而是在入夜後。

桓玄等人居高臨下,在白天的時候,劉闢是難以玩弄出什麼花樣來的,也只有在入夜後,才有機會做此手腳,設下埋伏。

種種的念頭在桓玄的腦海中一閃而過,當手中的長矛刺入黃巾甲士的體中時,這些念頭全都消失不見,他的腦中只剩下了一個想法:“殺過去,殺回城。”

狹路相逢勇者勝。既然一時不察,上了劉闢的當,中了黃巾的埋伏,那麼再想別的什麼都是沒有用的,後悔、驚亂全都無濟於事,要想不死在這裡,唯有拿出比敵人更多的勇氣。

兩漢雖不禁民家兵器買賣,但流通在市場上的兵器多是刀劍弓弩,鎧甲很少,精甲更少,加上這兩天從上蔡縣、定潁縣搶來的鎧甲,劉闢麾下有鎧甲穿計程車卒如今總共也不過兩三千人。他不可能在這裡投入太多的甲士,擋在桓玄等人面前的甲士大約有三百人,可能是一“曲”。

桓玄騎在馬上,視線比較開闊,在衝入甲士陣中前,已經把這一曲的甲士看了個大概。

三百來甲士主要由兩種兵種組成,一部分是盾牌手,一部分是長矛手。盾牌手在前,長矛手在後,組成了一個長方形的陣勢。盾牌手不多,可能四五十人,列在陣前;後邊全是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