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周澈會意出荀攸的暗示之時,周倉開口了,他指著沈家宅外堆積的柴火,建議說道:“三叔,這沈汛怕是不好被說服的。不過,荀君說的也不錯,這沈家內有人守,外有高牆,確實也不好速戰速決。以我之見,也不用去說服他,也不必強攻,不如干脆再蒐集些柴火來,一起點燃,投入牆內,把這莊子一把火燒了算了。”

信使聽得膽顫心驚,差點大叫阻止。他家也在這個裡中住,離沈莊不是太遠。已經連著十幾天沒下雨了,天乾物燥,今兒太陽又剛曬了一整天,這一放起火來,倒黴的不止沈家,整個裡恐怕都會陷入火海。

田豐考慮到了這點,忙出言阻止。郭強怒道:“裡中已無百姓,便算把整個裡燒掉,也總強過等幾千鐵官徒進城後,咱們百十人陷在此地!”半跪在地,請命,“主公,請下令吧!”

周澈看了看郭強,又看了看周倉、孫信、田豐等人,最後又看了看荀攸,驚奇地發現他竟嘴角微笑,鎮定自若,不由心中佩服,想道:“我是因為知道天下終將大亂,故而不怕權宦報復。公達是一名家士子,只為了報我的‘知己之恩’,就提著腦袋跟著我來整治潁北。剛到陽城,才開始著手不久,就接連遇到驟變,連周倉、孫信也沉不住氣了,連我也有點害怕了,他卻依然若無其事。真是虎膽啊!”

周澈在經過安成的三年曆練後,不管是城府、膽色還是堅毅、自信,都已遠非昔日剛入仕時可比了,他想道:“嘿嘿,我在初任亭部時就敢夜半擊賊,何況今時今日?公達的智謀我遠不能及,可若要講膽勇,我又怎能被他比下!”做出了一個決定。

“小郭,你還記得去年安成鄉里別院剛建成時,我在別院牆上寫的那十三條院規麼?”

“記得。”

“第一條是什麼?”

“無令,雖錢糧滿地,不行;令下,縱刀山火海,行。”

“我給你下命令了麼?”

“沒有。”

“那還不起來?”

郭強等人在別院這一年多,周澈不但厚養他們,有求必應,且施以恩義,推赤心入他們的腹中。眾人早對他心服口服,心甘情願受他驅使。聞得周澈此言,郭強滿臉通紅,慚愧惶恐,忙從地上跳起,轉回周澈身後,不敢再說話了。周倉、孫信諸人也靜了下來。

“聽我命令。阿信,你現在就去找本縣的縣丞、縣尉,告訴他們沈汛要調鐵官徒進城,請他們立刻關閉城門,帶縣卒、吏民登城防守,不得放一個鐵官徒進城……如果此事他們做好了,我可以不再追究他們以前的不法事。若是沒做好,就請他們等著我登門拜訪罷。”

“諾!”孫信當即上馬,飛馳離去。

“元皓。”

“在。”

“你帶一隊人,再去搜集些柴火來。等我命令,準備放火燒宅。”

“諾!”

信使寧願自己死,也不願自己的家被燒掉,忍看自己的妻子父母流離失所。他伏地叩首,哀求說道:“千萬不能放火啊!求巡察開恩。小人願為巡察去勸說家君取消調令!”

周澈瞧了他片刻,說道:“也好,便信用你一次。還是那句話,你告訴沈汛,就說:誠能自改,願如杜稚季故事,不治前事。怙惡不悛,請看義縱鷹擊,火將至矣……你知道義縱是誰麼?”

“不、不知道。”

“你的家君也許知道。記住,我說的是‘火將至矣’,不是‘禍將至矣’!荀子曰:‘行歧路者不至,懷二心者無成’。我言盡於此,請他仔細想想罷。”

“是,是。”

“他要是肯聽我的勸告,幡然自省,想要改過,便迎我進宅,交還印綬。若怙惡不悛?你再告訴他,我只等他半個時辰。當夜幕降臨,便是火起之時。”

“是,是。”信使小跑著奔到沈宅門外,敲開了門,擠進去。門隨之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