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澈說完,喬玄似乎也聽著有些扎耳,但僅僅是面部抽動了兩下,隨即仰面大笑:“哈哈哈…你這小子很好!真想不到汝南周氏還有知兵事的人物。不過孟德你的批註精闢入裡,言簡意賅,這哪裡像沒上過戰場的人寫出來的。當年老夫統度遼營征討胡虜,要是當時讀了你的書,全殲胡虜豈用得了三年?”

曹操做夢都夢不到喬玄會給他這麼高的評價,誰人不知喬玄當年因為征討有功名滿天下,鬆了口氣忙推辭道:“喬公過譽了!在下實在是…”

“我從來不說過頭的話!”喬玄打斷了他,“好就是好,用不著謙虛客套。老夫自知秉性孤僻,雖在官場摸爬滾打了半輩子,卻沒什麼朋友,那些客套的禮節我瞧著彆扭!唯獨愛和年輕人交往,你看子文、子伯、子遠他們仨在我府裡學經,私下裡也是說說笑笑和朋友差不多!你們都來坐!都來坐!”

周澈、曹操對這番情景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這老爺子竟和學生論起朋友來了,還叫他們圍坐在一處,曹德在家一向受管教甚嚴,哪兒見過這等陣勢,早愣在原地,王儁一把拉他也坐下。

“莫見怪,老夫性情如此!”喬玄已沒了剛才那份威嚴,“實不相瞞,子遠把書拿來我一看,當天就想見見孟德。可一琢磨,怕惹人閒話,說喬玄和曹家的人怎樣怎樣了,京師之地嘴雜呀!”

“今日能得相見,小可實是萬幸。若橋公不棄,我也願隨子遠、子文、子伯他們同在您門下習學《禮記》。”曹操執禮道。

“嗐!有什麼好學的?這門學問不過是塊敲門磚!世上有幾人能學到馬季長、鄭康成那種境界?”喬玄倒是直言不諱,“說實話,我不過是因為族裡世代相傳而不得不學罷了!子文他們仨名義上在我府裡習學,其實每天都是沒事兒幹了才看兩眼書,大多數時間不過是閒話消遣而已。你小子可跟他們不一樣,家裡有個當大官兒的爹,還有一門子和皇后沾關係的親戚,你自己又有本事註解兵書戰策,還學《禮記》幹嘛?別瞎耽誤工夫了!”

“哈哈…喬公,您說的這些真是時人不敢言之語。”周澈打穿越以來第一次見到這麼直爽的老人,也明白了怪不得許攸言語輕佻,真是有什麼樣的師傅就有什麼樣的弟子。

“皓粼、孟德呀,當師生咱恐怕是沒緣分了,咱就算是忘年交吧!”

喬玄是隨口道來,卻把周澈和曹操兄弟嚇得不輕:六十多歲的老人家竟和二十來歲的小夥子稱起忘年交來了,需知曹操老爹見了喬玄還得以長輩之禮相待呢!

“不敢…”

“有什麼不敢的?別跟袁家的小子們那樣假正經,率性而為才是真丈夫!皓粼啊!莫怪。你畢竟是姓周的。”喬玄似乎對袁氏一族有些成見。

“不敢,不敢。”周澈尷尬。

“是!”曹操倒是呵呵一笑,“不過我還沒娶妻,這次回鄉娶了妻才是真丈夫呢!”

喬玄聽了仰面大笑,許攸撫掌稱妙,樓圭沒聽出來,一個勁兒扯著許攸問:“怎麼了?怎麼了?”饒是王儁文雅矜持,也掩口而笑;曹德已樂不可支了,他從沒見過哥哥與外人這樣玩笑過。

哪知喬玄笑了一會兒,突然收斂起來,左右兩隻手各一把攥住周澈、曹操的手道:“小子!咱們既然已成了朋友,是不是當無所隱晦推心置腹呢?”

“哦?”周澈、曹操一愣,“蒙喬公器重,小可們敢不盡命。”

喬玄點點頭,壓低了聲音道:“皓粼、孟德可識得此人?”說著指了指站在遠處樹下的一個家丁。

周澈、曹操不解,他們怎麼會認識他家一個僕人呢?但只看了一眼,便大吃一驚——正是何顒!

“那是伯…”

喬玄見他呼之欲出,趕忙一伸手捂住他的嘴:“莫要聲張,這裡只有我和子遠幾人知道此人來歷,其他家丁尚不知曉,不要洩露。”

“是是是。”周澈、曹操連連應聲,“他怎麼到了您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