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夜客請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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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陳錫變相誇周澈是“大清官”的時候,他此時已經到家了,站在袁家別院照壁後面,笑得就像一個收了千百萬錢的大貪官,對周倉吩咐道:“一會兒吃過飯食,不要東逛西逛的了,你老實守在門口,今兒開始咱家一定會有客人登門的!”
周倉撓著後腦勺,納罕地問道:“啊?三叔。誰呀?”
周澈揶揄道:“不知道。我只知有客登門,且客人是絕不會空著手來的。好啦!你好生看緊門戶,若有貴客登門,及時稟報於我!”說完,他就把雙手一背,施施然地向院中走去。
周倉覺得自家這位三叔很有當神棍的潛質,因為他吃過飯,剛剛從門房裡出來,正想繞著院子散散步、溜溜食兒,門上的銅環就叩響了,果然有人登門。
這個時候已近黃昏,距閉合城門全城宵禁的時辰已經很近了,這個時候還敢出門訪客而不擔心會受到巡街甲士詰問的,必然非富即貴。
不過他並不知道對方的身份,對方雖然乘著一輛雖不顯豪綽卻隱隱透出貴氣的牛車而來,可車上並沒有打著可以證明對方身份的官幡。
隨行在牛車旁邊的一個隨從遞上了拜貼,拜貼的式樣古樸簡潔,上面同樣沒有說明對方的身份,只有對方的名字:“王鋅!”
王逸之父,吏部曹考功司令史王鋅。
有人會問,這是求人辦事的態度?那麼冷淡。因為他是吏部曹官員,吏部曹是尚書檯各部曹之首,這是管官的衙門,所以他的矜持並不過份。他不需要在拜貼上寫太多的東西,他可以不熟悉其他衙門的官員,其他衙門的官員卻不可能不知道他。
王令史被迎進了周澈的書房。
周澈的書房不像大多數官員的書房那般充滿了書香與墨香的味道。他以前很少在這兒看書,更不會在這裡吟詩作賦,附庸風雅,所以他的書架上倒有一大半擺滿了和博古架上一樣的東西:兵器。
在他的案頭,有一小花瓶,裡邊插著幾枝綻放的蘭花,小小的花朵,卻散發出滿室的幽香。
案頭有燈,有兩盞明燈。這些天周澈開始秉燭夜讀了,周倉怕累壞了三叔的眼睛,所以為他配了兩盞燈。
現在兩盞燈都亮著,照得書房裡亮如白晝,所以周澈可以把這位不速之客看的清清楚楚。王鋅穿著一件靛青色的圓領窄袖袍衫,袍下加了一道橫襴,頭上未戴官冠,只繫了條黑幘巾,以白綾制的兩條飄逸的帶子束緊了巾子,輕輕垂於腦後。
王鋅看起來還不到五十歲,身形削瘦,顴骨較高,下巴較尖,所以從腮到頜便形成了兩道刀削般的線條,那面板在燈光下泛著青滲滲的光。
他才剛死了兒子,而且是他最疼愛的小兒子,所以神色很是有些憔悴,微紅的雙眼透出幾分戚容。
或許是因為他久在吏部曹所養成的頤指氣使的習慣,又或者這是家遭不幸的人所擁有的特權,他並沒有同周澈寒喧太多,很快就引入了正題:“王某今天來,是以受害人父親的身份。希望周司刑能夠體諒一個父親的心情,白髮人送黑髮人…”
王鋅的聲音微微有些哽咽,他平抑了一下心情,輕輕擦了擦眼角,緩緩抬起頭,凝視著周澈道:“御使臺出面是別有用心,挾所謂民意行一己之私,周司刑且莫上了他們的當。那班就知道咬人的狗,如果讓他們奪了首席律法衙門的名頭,對你對我、對任何一個官員,都不是好事。”
周澈點頭,深以為然。王鋅的面部曲線柔和了一些,用很輕柔,卻很清晰有力的聲音道:“洛陽官衙把此案轉給了廷尉府,廷尉府的判決是公正的,老夫不希望無辜枉死的孩兒在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這件事因為御使臺從中作梗,以致廷尉府的判決久久不能執行,如今案子轉到你部,轉到你周司刑的手上,王某以死者父親的身份,懇請司刑為老夫主持公道!只要周司刑能秉公而斷,你將因此獲得王某的友情!”
王鋅沒有攜帶任何禮物,兩手空空而來,這句承諾就是他的禮物。人常說,朝裡有人好作官,那麼朝裡作官要靠何人呢?最好當然是吏部曹有人,這是個管理百官、考核百官的衙門。
能夠得到一位吏部曹考功司令史的友情,這是用錢財也買不來的厚禮。
然而,在朝為官者最不想得罪的,並不只是吏部曹,還有一個御使臺。被那班御使盯住了,就會像孫猴子頭上戴了金箍,百般的不自在。而御使臺是反對把常威處死的,周澈這個隊,不好站啊!
周澈的神情很嚴肅,他的臉皮子繃著,彷彿這裡不是書房,而是公堂,他用很嚴肅的聲音對王鋅說:“王考功請放心,某一定會秉公而斷,叫亡者安息,令生者安慰,斷不會屈從強權,胡亂判案。”
王鋅口中所說的請周澈“秉公而斷”,是為他主持公道,這個公,只是他王家一家之公。而周澈這番承諾,在他看來,就是周澈最準確的答覆。所以王鋅很滿意。正事有了著落,氣氛就緩和下來,談及的話題也從這件事情變成了家長裡短的寒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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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考功誇了幾句周澈的書房佈置雅緻、別具一格;周澈便讚了幾聲王考功養身有道、面相看著至少比年紀年輕十歲;王考功關心了一下週澈有無子嗣,周澈就順道詢問了一下王考功子嗣幾人,可曾婚配。
不料這一來又勾起了老王的傷心之事,老王忍不住老淚縱橫,周澈少不得又要說幾句“節哀順變”什麼的以示安慰。兩個人扯了一會淡,老王就起身告辭了,周澈執禮甚恭,儘管王鋅再三請他止步,他還是大開中門,一直把老王送出府去。
當天晚上,沒有人再登門。
第二天早上週澈趕到部曹以後,還是在二堂分別提審常家的老中幼三代,以極大的耐心反覆詢問,等到當晚散衙的時候,他所整理出來的卷宗已經很清楚地表明瞭他的態度,就連那個做筆錄的掌書記錢德都能看得清清楚楚:“這是傾向於常家!”
這個傾向當然是指常威殺死王逸一案。
至於那個打死了兒媳的老刁婆是死是活,已經沒有人關心了。那件案子,大家早就知道周澈的態度,既然陳錫判的是常老太罪減一等,而周澈堅決反對,那麼他所堅持的必然是判處常老太死刑。
可是事情發展到今天這一步,這樁案子已經無關大局。眼下最重要的是這樁涉及三法務衙門,背後甚至涉及到士族和宦官之爭的王逸被殺案,這件案子不能解決圓滿,就算他推翻了陳錫的判決,也無法在本部立足。
如今看來,他的判決很可能是與廷尉府相悖的,也就是說,他會推翻廷尉府的決定,順從民意,依照御使臺的諫議,將常威罪減一等,改判流刑。如此一來,他必然會得罪廷尉府,繼而得罪大宦官王甫。
錢德把他了解到的最新情況迅速彙報了陳錫,陳錫和錢德仔細研究了半天,也沒有弄明白周澈究竟打的什麼主意。他決定再觀望一下,在他看來,這個問題根本就是無解的,兩大勢力得罪了任何一方,他這個新任的司刑令史都很難收場。
陳錫站在院落裡那棵桂樹下,看著漸漸吐露的花苞,覺得這一切都是天意,周澈當初決定以此案為突破口向他發起進攻的時候,也不會預料到此案會有這麼大的轉折,會發生這麼大的變化,這不是天意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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