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失手了?!”

紀清用力的拍了一下桌子,滿臉的驚恐和憤怒。

“是,我們藏在北境的一千多人都折在那了。”前來稟報的人全身黑衣風塵僕僕,雖然已經極度疲憊,此刻跪在地上,卻一絲也不敢鬆懈,低著頭的臉上滿是惶恐之色。

“廢物!都是廢物!”紀清已經氣得失去了理智,這次的誘殺之計已經是他最後的希望,只可惜又失敗了。

他幾乎不敢想象,一旦穆劭成功將證據傳回京都,他以及整個紀氏家族回事怎樣的下場,他膝下就只有紀世勳一個孩子,可他至今尚未成親,若是事發,只恐怕紀家連個後都沒有了。

是夜,萬籟俱寂,紀清滿臉頹敗的坐在書房裡,雙眼呆滯的看著窗外。

紀世勳輕輕的推開書房的門走了進來,看見紀清的神色,即便不問,他心裡也知道定是最後的一搏也落空了。

“父親,您找我來何事?”

紀清抬起頭看著他,感覺都有些恍惚,雖然紀世勳一直都在他膝下,可是他一直都覺得他還是個孩子,如今一看,好像就在渾然不覺之間,他一下子就變得這麼高大,不再是那個需要他護翼的孩子了。

“過來,坐吧!”

沉默的坐在紀清對面的椅子上,半晌父子倆就這麼安靜的相對,一句話也沒說。

紀世勳看著紀清,許久,低垂著眼眸道:“事已至此,父親可還有什麼打算?!”

紀清苦嘆一聲:“打算?!”

“事到如今,我還能有什麼打算,或許當初聽了你的話才是對的。”

說完,他看著紀世勳,心頭一震酸脹:“勳兒,我已經這把年紀了,怎麼樣都無所謂,可是你不一樣,你還年輕,連個家都沒成,你不能死!”

紀世勳微微一怔,隨即苦笑道:“結黨營私,貪汙賑災銀,無論是哪一條,都是滿門抄斬的大罪,我又憑什麼能活下去?!”

“趁著現在事情還沒有被揭露出來,你趕快離開京都,有多遠走多遠,這天下之大,陛下的眼線未必真的能找到你!”紀清滿臉希冀的看著紀世勳,真恨不能他現在就已經遠在千里之外。

看著紀清鬢邊的屢屢白髮,紀世勳無奈的搖了搖頭:“父親是要讓我這一聲都東躲西藏膽戰心驚的過日子?!那樣,我還不如死了。”

聽紀世勳這麼說,紀清的臉色驟然變了,‘撲通’一聲就從椅子上滑下來,硬生生的跪在了地上:“算是我這個做父親的求你了,還不行麼?!好歹給紀家留一線血脈!”

紀世勳猛地往後一退,然後去扶紀清:“父親!”

紀清已經是聲淚俱下,再沒有一朝宰相的威儀。

“或許,我們還沒有到山窮水盡的時候,您且不要過於驚慌,今日天色已晚,您先回屋歇著吧,餘下的容我再想想法子。”將紀清從地上攙扶起來,叫了丫鬟扶回屋裡去,紀世勳獨自一個人離開了相府。

他沒有坐轎,也沒有騎馬,就趁著月色徒步走到了一處小院門口,這一次,他不再是駐足於院門外,而是徑直推門準備進去,可是一推並沒能推開。

這才想到,已經是三更天,住在小院裡的人早就已經歇下了,院門自然也已經上了鎖,走到院牆邊,腳尖一點,翻牆而入。

放輕腳步來到屋門前,側耳聽了一陣,裡面是小喜和葛慧蘭均勻的呼吸聲,兩個人一裡一外已經睡熟。

在他推門而入的一瞬間,小喜被驟然吹進來的冷風驚醒,睜眼就看到站在面前的一個高大黑影,嚇得剛要驚叫出聲,便被一掌劈暈。

而睡在裡屋的葛慧蘭則一點影響也沒受,紀世勳放輕腳步,走到她床邊坐下,她的睡顏很安靜,和她平日給人的感覺一樣。

可是他知道,她柔柔弱弱的皮囊下,蓋著的卻是一副堅不可摧的硬骨頭。

他抬手,輕輕的在她臉頰上描畫,描畫她的眉,她的眼,她臉頰的弧度,然後俯身,在那兩片精巧紅潤的唇上,印下輕輕的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