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禍橫行知道,寫小說的人心眼最小,平生裡的一些個仇人名字,俱都寫在紙上、印在心裡,待到筆下要出什麼反派、醜角時,往往就以其為名,暗洩怒氣。

這是作者圈裡常見的一種起名方式,兵禍橫行估計林牧也是這樣,但看到《水滸傳》之後,卻覺得自己可能想得差了,因為書裡好像並沒有出現什麼可疑的名字。

《魯提轄拳打鎮關西》裡自不多說,一個殺豬賣肉的鄭屠,連名字都沒有,雖然那三拳打下去,描寫得幾乎成了教科書般的敘述手法,但終歸是寫到明面上的事情,讓兵禍橫行看得入神的,反倒是那第八回《水滸傳》裡的描寫。

那是野豬林的劇情,魯智深現身救下林沖後,四人一同投到了一家小酒館,之後有段描寫:

“吃了些酒肉,收拾了行李,還了酒錢,出離了村店。林沖問道:‘師兄,今投那裡去?’”

這段話看起來似乎沒什麼異常,但真順著前後文讀起來後,卻是明顯感覺有些“水”,先前七回,任憑是再曲折的劇情,那也是點到即可,從史進到魯智深,哪個喝酒還會講這些“吃酒肉、整行李、付酒錢、離村店”的事情,一句話不就交待了?

兵禍橫行想著林牧先前的“人心決定劇情”的話,再看這段文字,就忍不住一陣嘆息。

“這哪裡是筆者視角的文字?分明就是無形中把視線代入到了林沖身上!

發配成囚徒,甚至剛剛從鬼門關前逃得性命,即使身懷一身的本事,在腳上受創、身體虛弱的情況下,又哪裡會不憂懼叢生?

自己這位新交的兄弟來救自己了,雖然自己真心相待,把對方當成兄弟般的對待,但當初對陸謙何嘗又不是這樣,現在魯智深能趕來救自己,已經讓自己心中感激無盡,可也不由得擔心起自己以後的命運來。

對方若走,依這兩個公人的脾性,勢必還要殺了自已;讓魯智深殺了這兩個公人容易,但自己這一生,可就真的成了罪徒了!

心裡有事,‘吃酒肉、收拾行李、還酒錢、出村店’這些平日裡渾不在意的事情,可不就是無比漫長,一刻刻都彷彿一年那麼長久?

一句‘師兄,今投哪裡去?’的話,看似輕描淡寫,實則已經把林沖內心的複雜念頭表達得淋漓盡致,幾乎讓人拍案叫絕!”

……

彷彿發現了新大陸,即使是當初看到《射鵰》、《神鵰》、甚至是《西遊記》時,兵禍橫行都沒有這麼認真地細看過文字,時而又結合前文,把那些不起點的段落再拿出來把玩一番,一小段的文字,有時候也能看上許久。

沒辦法,最近一些學者在同步更新點評《水滸傳》的文章時,有一個細節,特意地提到《風雪山神廟》前,林沖隨身攜帶的一把解腕尖刀,因為許多讀者很奇怪,最後林沖在殺了三人後,竟然隨身拿出把刀子來,疑惑林沖什麼時候有了刀,跟當初的任盈盈似的。

各種武俠小說,無論是林牧筆下的幾部,還是李小涼、蕭玄幾人的,最引人注意的是那種描述而出的氛圍,一種如在煙雨畫中的氛圍。

而《西遊記》就更偏於情節瑰麗了,細微處也有,比如說蜘蛛精那裡的詩詞描寫,就很是帶感,只不過涉及到具體對話、故事時,兵禍橫行總覺得有些不貼合實際。

舉個例子。

就比如說自己是八戒,唐僧問起鬥殺妖怪的情景,正常人會怎麼回答?

中提起這些敘事時,其“灌水”程度簡直多的嚇人,只看那一段文字,讀者甚至能知道前一番雙方是怎麼打鬥,猶如作者的細綱一般,兵禍橫行有時候都忍不住地一眼掃描而過。

而到了《水滸傳》這裡,細微的描寫從來都是有地放矢,結合情境,總能讓人發現意外的妙處。

非要總結的話,兵禍橫行覺得這些隱藏的東西,更像是書先生在講到一處精妙處,聲調裡的那一聲回轉韻味,總能讓人回味無窮。

這樣細微時連把刀的bug都嚴謹無比的文風,根本就是兵禍橫行生平僅見,他甚至覺得,一個網路寫手,如果能細微地琢磨兩遍《水滸傳》的話,那肯定在情節構思上,有很大啟發!

不過唯一的缺點,好像是裡面罵人的話,幾乎太多了,而且都是些市井俚語,用著古話說還沒什麼,但如果翻譯成現代話……

“你這鳥人!”,兵禍橫行知道,在一些地方,這個“鳥”字,是念“diao”的……

這還只是小兒科,在自己提起這個問題,林牧給他看的後面的一章稿子裡,更是讓他捂臉,幾乎不敢相信。

在《雷橫枷打白秀英》裡,罵人就很有靈性。

白秀英:“老咬蟲!乞貧婆!賤人怎敢罵我!”

雷母:“你這千人騎萬人壓亂人入賤母、狗!做甚麼倒罵我!”

當兵禍橫行看到這一段時,幾乎要笑死,舊日裡在那鄉間採風時的所見所聞,一瞬間都湧上心頭,這算是女人罵裡的經典,他曾經聽過更過分的。

那是一個中年漢子在滿村地叫罵,罵那個偷他雞的家夥,這種事情本來很難找到正主,但如果聽到他那些罵詞,估計但凡有點血性的,都要自己沖出來反擊了。

“你gb的偷東西,老子給你偷!偷回去讓你娘好好補補,今晚上我去草她!讓她把13洗幹淨點!省得到時候冒的沫子是黑的……”

這麼慘烈的罵詞,兵禍橫行時隔多少年想起,依舊笑得水都嗆出來,再看看《水滸傳》裡這些俏皮罵句,就覺得分外親切,明白古時候農家罵話,確實沒什麼好聽,一句話都能氣得人三屍神暴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