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誼漶眉毛一揚,

“這個問題你頭一次見本王時就問過。”

佟正釗微微笑道,

“小人怕當時問的不是時候。”

朱誼漶的眉毛揚得更高了,他擁有一對天生的劍眉,整齊而利落,加上深邃的眼窩,倘或生在現代,一定是一張極為上鏡的面孔,

“真是怪了。”

朱誼漶懶散道,

“你為何一直慫恿本王組建親軍?如今四海昇平,九邊諸事,自有皇上運籌帷幄,何必我等勳戚操心?”

“至於亂民反賊,那更是無從說起,北方近兩年雖一直在鬧旱災,但除卻一個不成氣候的白蓮教,也並無實可憂慮之處。”

佟正釗道,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朱誼漶道,

“權不可中制,兵不可遙度,本王非詔不得出王府,即便花了錢組建親軍,權柄大抵也會落入他人之手。”

“出錢為戚家軍雪中送炭尚可一議,本王又何必枉為他人做嫁衣?”

佟正釗回道,

“小人近閱邸報,見寧夏洮河諸酋蠢蠢欲動……”

朱誼漶懶懶地打斷道,

“本王粗覽前朝史書,見南宋時,韓侂冑出師數遍,自悔失圖,私出家財二十萬以助軍興,然竟不免於函首。”

“昔韓侂冑專權納賄,家累巨億,二十萬固所能辦,本王既非當事之臣,我朝又非遭強敵之勢,既無有侂胄之資,又何必欲為捐金之謀?”

“且本王要真想學習統軍之能,騎射武藝哪個不好學,非要問薛氏女一個姑娘家造鳥銃作甚麼呢?”

佟正釗笑了笑,道,

“小人以為,將才應以取人為上,昔年吳起將戰,左右進劍,吳起對之曰,‘將者,揮桴提鼓,臨敵決疑,一劍之任,非將事也’。”

“古之大將親兵,尚不一劍為能,何況如今九邊戰事,多以朝中後援為要,陣前火器為訣,騎射武功已然是唐宋故事。”

“昔年蒙元悍將速不臺隨成吉思汗攻西夏,徵金國,西伐花剌子模,橫掃波斯、欽察、羅斯諸國,後從拔都征伐高加索諸國與紅毛羅剎國,甚至西進歐羅巴東部,被歐羅巴人稱為‘野戰之王’。”

“速不臺東攻高麗,西達波蘭、匈牙利,北到西伯利亞,南抵開封,無論是西夏、金國的鐵騎,中亞、波斯人戰象,還是歐羅巴的騎士,都是他的手下敗將,歸根究底,正是因為蒙古人善用‘炮手軍’。”

朱誼漶問道,

“所以你覺得騎射武功沒用嗎?”

佟正釗道,

“騎射尚有可用之處,至於武藝,那不過是民間莽夫的三拳兩腳,專作逞強好鬥之用,小人以為,王爺實不必學它。”

朱誼漶忽然笑了起來,

“薛氏女還真瞭解你,她說你肯定以為武功和中醫一樣,都是假的。”

佟正釗一愣,隨即很快笑道,

“不錯,武術就是假的,因為一個人再如何強壯,他能做到的動作也就那麼幾個,其所能改進之處,不過就是不斷練習正確的動作,將速度,力量,發揮到極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