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正釗在這時候丟擲石見銀山,是出於綜合考量。

歷史上的石見銀山不但是豐臣秀吉入侵朝鮮的主要資金來源,還是日本幕府對外推動朱印船海外貿易的財源之一。

倘或範明能應允下來,那便能從商貿入手,破壞豐臣秀吉對石見銀山的全盤掌控。

倘或範明不允,那也無妨,他是走南闖北的商人,自然會幫助佟正釗把石見銀山的訊息透露給其他人。

這覬覦石見銀山的人一多,還怕沒人朝這筆財源下手嗎?

徐知溫聞言便笑道,

“這座銀山我知道,原本是倭國毛利氏的財產,萬曆十二年的時候,毛利氏臣服豐臣秀吉,石見銀山就轉為由毛利氏與豐臣家各派家臣共管。”

範明道,

“去年倭國天皇登基,豐臣秀吉已掌倭國朝政大權,這時候咱們再去打那銀山的主意,恐怕不合時宜罷?”

佟正釗笑道,

“我們不打,自有人打,我聽說自嘉靖二十八年,方濟各·沙勿略去到倭國傳教之後,倭國許多大名都紛紛皈依了基督教。”

“佛郎機人給倭國帶去了堅船利炮,難道就沒有打過那銀山的主意嗎?”

“倘或咱們能說動佛郎機人,利用洋教和船炮技術同倭國大名或者毛利氏的家臣達成協議,不就能從那石見銀山中分得一杯羹了嗎?”

範明看了徐知溫一眼,謹慎回道,

“恐怕沒那麼簡單罷。”

徐知溫道,

“倭國教徒雖多,但有豐臣秀吉力壓,很難形成大氣候,豐臣秀吉目前對基督教的態度雖十分寬仁,可那是因為受他的舊主織田信長的影響。”

“如今豐臣秀吉一統倭國在即,倘或將來有一天他忽然醒過神來,一定會同咱們大明一樣,在一國境內嚴格限制洋人和洋教的勢力範圍。”

“到時,咱們在倭國的投資,不就全打了水漂了嗎?”

佟正釗笑道,

“怎麼會呢?咱們大明需要外國白銀,銀山既然就在那裡,佛郎機人怎麼會白白放過這麼好的轉手貿易的機會呢?”

“再者,佛郎機人與汪直不同,汪直在咱們大明屬於兩邊受氣,倭國人純粹是在利用他,嘉靖爺又不懂海貿,好容易遇上一個胡宗憲,最後還是上了當、丟了命。”

“而佛郎機人做生意,卻有他們的皇帝替他們撐腰,他們那一整個國家就靠海上貿易過活,怎會讓出海的商民無故受辱?”

“豐臣秀吉要是敢趕佛郎機人,那佛郎機王轉身就下令命海軍進攻倭國,這難道是他豐臣秀吉樂於見到的情形嗎?”

徐知溫沉吟片刻,道,

“……似乎是聽說過佛郎機有支海上艦隊,名曰‘無敵’,於西洋之上所向披靡。”

範明也有些猶豫起來,他倒不僅是眼饞石見銀山的利潤,而是他有一點被佟正釗說動,就是想透過佛郎機人,把自己手中的部分資產轉移去海外,分散固有風險。

範明不是不知道現在廣東澳門和福建月港都已向全國商人開放,准許與佛郎機人通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