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被佟正釗的突然發問和一時感傷唬著了,一直到薛文質扣門前,佟正則都沒有再提起流民安置問題,反而一個勁兒地勸佟正釗把家裡的那頭驢騎去秦王府。

“薛哥哥要來接二哥,頂多乘輛騾車,從咱們這兒去西安府倒是容易,一會兒天晚了,二哥可怎麼趕回來呢?”

佟正釗倒不是沒想過這一點,只是他一個現代人,潛意識裡就覺得古代農村這些沒打動物疫苗又滿身蝨子蚊蟲的農畜牲口非常不衛生。

但是佟正釗又不好直接說他嫌驢髒,怕驢皮毛上的蝨子鑽到他衣服裡去,於是只得含糊著回道,

“回不來總有回不來的辦法,大不了,我努力一下,看看能不能求一求秦王,讓秦王派頂轎子把我送回來。”

佟正則立刻瞪大了眼睛,

“二哥!你今兒沒事兒罷?朝廷禁勳戚乘轎都禁了多少年了,這秦王府裡現在還有沒有專門給男人預備的轎子還兩說呢!”

佟正釗吃了一驚,暗道這和古裝劇裡的怎麼不一樣啊,在現代也沒聽說過明朝男人都不乘轎子啊,

“那現在這秦王府裡的轎子,都是給女人預備的嗎?”

佟正則笑道,

“當然啊,太祖爺不是規定‘坐轎止許婦人及官民老疾者乘之’嗎?”

佟正釗又問道,

“那除了勳戚,文武官也是這樣規定的嗎?”

佟正則答道,

“差不多都是這樣。”

“原來宣宗爺在的時候,還準人在陪遊西苑的時候用肩輿,從景泰爺開始,就成了只有京官三品以上能乘轎了。”

“孝宗爺那會兒是最嚴的,文武官裡有資格乘轎的,一律只能乘四人轎,其餘的五府管事、內外鎮守、及公侯伯都督等,不問老少,皆不得乘轎,違例乘轎或用八人轎者皆須得奏聞皇帝。”

“到嘉靖爺的時候稍稍好些,只要求四品以下不許乘轎,亦不能用肩輿,不過後來嘉靖爺不是避居西苑了嗎?”

“當時大臣們都要去內廷回稟事項,嘉靖爺就許了嚴嵩乘腰輿,到嚴嵩八十歲的時候,又賜了肩輿,這卻是自宣宗爺之後的頭一份殊寵了。”

“皇帝在這方面更是嚴苛,萬曆三年的時候就明確規定,勳戚及武臣不許用帷轎、肩輿並交床上馬。”

“後來皇帝大婚之後,特別詔許王皇后的父親永年伯王偉可乘肩輿,還被當時的禮科給事中永珍春給諫止了。”

“說這勳戚不乘輿是祖制,現在在咱們大明的所有皇親國戚裡,只有皇帝的嫡母陳太后的父親固安伯陳景行,皇帝的生母李太后的父親武清伯李偉,和定國公徐文璧——也就是中山王徐達之八世孫——這三個人可乘戶輿出入。”

“其餘無論是甚麼王公勳貴,都不得乘轎輿,太祖爺的子孫都尚且如此,旁的那些個不獲皇帝青眼的臣僚就更不用說了。”

“一般四品以下的小臣外出,要麼坐車,要麼騎馬,只是二哥你也知道,現在一匹馬貴得很,尋常人家就是咬牙買來,輕易也是養不起馬的。”

“所以啊,即便現在秦王府裡還有小轎,那也是給秦王府裡的妃妾、郡主們乘的,她們那是裹了小腳,行動不便,走路都要兩個丫鬟攙著走呢,二哥你堂堂一個男子漢,就別跟那幾個女人搶轎子乘了罷。”

佟正釗怔愣片刻,爾後問道,

“不對啊,太祖爺當年封給中山王徐達的爵位不是魏國公嗎?怎麼又變成定國公了?”

佟正則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