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賢領著眾人敬了趙玉第一杯酒。

皇帝溫柔地笑著喝完,說道:“眾卿家不必拘謹,今日是朕的壽誕,且放開胸懷吃喝玩樂。” 群臣又站了起來,拱手道謝,不一會兒宴上氣氛融融,談笑風生,但姬天鳳還是沒有回過頭,一直瞧著趙玉,趙賢看著情景,端著酒杯走到他跟前說:“我也藉著皇兄之壽酒,敬定國王爺一杯。”

姬天鳳只好端著酒杯站起來,趙賢趁著碰酒的當口,低聲耳語:“鳳兒,今天從二品一上的大官員都在此,不可一直這樣盯著皇兄,有違常理。你我明日就要啟程遠離京城,不可徒增事端。”

姬天鳳疑惑重重地問:“好奇怪,為什麼我看你皇兄的時候,只覺得心口疼痛難忍,頭都要炸開了。”

趙賢安慰他說:“你原本記憶有缺,這也正常,不必一直放在心上。”

姬天鳳點點頭,看著手裡的酒杯,拉著趙賢說:“你身上有傷,不要一直喝,一會兒有人過來敬酒,我替你當著。”

趙賢看著他,眼中帶著輕微的笑意說:“你行嗎?三倍酒下肚,你就暈了。”

姬天鳳瞥了他一眼說:“你少小瞧人,待我喝給你看。”

一會兒眾人敬過尊為上的皇帝,就來敬趙賢,姬天鳳往前一步說:“睿王爺這兩人身體不爽,不宜飲酒,但又不能弗了大家的好意,就讓我代勞如何?”

來敬酒的聽此言語,心裡有些嫌棄他是個痴兒,但話已經到這份上,不得不舉著杯子笑著低他半杯,與他碰酒。文武官員敬著,這一杯一杯的下去,不一會兒姬天鳳就覺得有些頭暈,但整場也只有他有些支不住,其他人各個面色如常,會喝酒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來這都是喝家子,姬天鳳頭撐不住,伏在桌子上。

酒過三巡,那就是該各個臣子孝順皇上,敬送壽禮。

首先上敬是當屬皇上之弟,趙賢拿著一個黃金鏤空的盒子,裡面裝的正是那天他們在寶庫裡面發現的紅色東西,還能看見一把鑰匙,那鑰匙不正是那天趙賢開睿王府寶庫的鑰匙嗎?姬天鳳覺得有些驚訝,那東西一看就是毒物,因為顏色非常豔麗,氣味逼人,宮人送上之後,皇帝看了那東西,臉上沒有任何變化,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笑著,說睿王有心了。

趙賢躬身施禮退下。

趙賢自然清楚自己送給他的是上好的鶴頂紅,那時候趙賢只有五六歲,心思單純,每天憤怒為何父皇不喜歡自己,所以想著討好趙玉,讓他請求父皇來探望自己和母妃,因為母妃越來越發瘋,他每天晚上瑟瑟發抖。等小小的他走到東宮太子殿的時候,太子正在聽太傅講課,就看見太子的貼身婢女拿著東西往太子糕點裡面放,他什麼都不懂,立即跑過去問那婢子:“你往皇兄的梅花糕裡面放什麼?”那婢女一看事情敗露,立即咬開藏在舌尖下面的□□,立時斃命。

太子,太傅們聞聲而來一看,那紅色之物正是鶴:“你今日救我性命,這東西你拿著保管,將來之時我必當報答你這次的恩情。”

趙賢點點頭說:“那皇兄可以讓父皇看看我嗎?母妃越來越讓我害怕。”

趙玉點點頭,果然第二天父皇就去看望他和母妃,但也僅此一次,以後還是每次看到他滿眼的厭惡和嫌棄,看見母妃非罵即打。

趙玉看著他送上之物,眼中難得有了情緒,心中已然明白趙賢毅然決然地要帶著姬天鳳離開了。

趙賢送完之後,後面跟著姬老王妃,只見那老王妃跪在地上面容淡定,帶著點點微笑,拉著姬天鳳說:“鳳兒,你與我來。”

姬天鳳疑惑看著她,只見她俯身跪在前面,後面跪著姬子謹和姬天鳳,只見那老王妃朗聲說道:“啟稟皇上,臣攜姬家二子,恭賀吾皇萬壽無疆。現有姬家家金印和兵符在此,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此言一出,下面人聲嘩然,無不震驚,因為一旦交出金印與兵符,姬家家族等於一無所有。

年輕的帝王溫柔地說:“忠烈王爺為平頂叛亂而犧牲,姬家一門忠烈,是以朕的江山才固若金湯,忠烈王雖然薨逝,但天鳳與子謹還在,天鳳雖然現在記不得以前的事情,但好好醫治,總也沒有問題,子謹雖然年歲還年少,但聰明伶俐,將來必成肱骨之臣,王妃切將金印和兵符收下,朕不能收。”

那姬老王妃將頭猛地往下磕三響,堅定地說:“非臣等不想為皇上效力,只奈何先夫過世當晚,託夢於臣妾,言需要妾身與兩子在相國府出家,為其誦經祈福,若不然身不入輪回,要受地獄之苦,臣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年輕的帝王左右為難。

正在此時,趙賢站出來,俯跪在地說:“皇上明鑒,忠烈王為國盡忠盡責,鞠躬盡瘁,逝後若身入地獄,我等何以心安?在此臣弟鬥膽請皇兄成全忠烈王妃之志,也允臣弟為忠烈王討伐逆賊馬騰飛,為其報仇雪恨。”

後面大將軍劉振也跪下請命道:“臣一直承蒙忠烈王爺提攜照料,一直愧疚不能回報一二,今也懇請去涼州討伐逆賊,讓王爺在九泉之下能安息。”

在座之人,都是二品及二品一上官員,到此,還有誰不明白其中的道理,連曾經隻手遮天,打下半個江山的姬家都交出金印和兵符,其他人還敢說什麼?一時全部都跪下來懇求皇上不讓忠烈王身入地獄,自然心中已經有了計量,也明白該怎麼做。

姬家這只雞,就是今日壽宴最大的賀禮。

姬天鳳跪在地上,酒已經醒了大半。

此謂: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皇帝若無與眾大臣對話的能力,自然被架空,皇權旁落,群雄並起,若皇帝有與眾大臣對話的能力,那大臣自然是甕中之鼈,想捉就捉,專權獨大,日漸衰落,在兩者之間取一個完美的組合,是帝王的藝術,而趙玉正是為這藝術而生。

坐在黃金尊位上的帝王只得無奈收下金印與兵符,並言道是暫且保管,只待到么子長大,或者次子恢複記憶,歸還其人,也不得已恩準了姬老王妃和兩位愛子去相國寺出家的求情,又命人以忠烈王的名義,增修相國府,另派奴婢百人伺候,金銀香火油錢上萬兩,次子雖然不記得往事,但仍然襲定過王王位,以念姬家為國之中心,又命禦醫要好生醫治。

翌日,就有大臣說家有老母生病,思念甚緊,請求還家,亦或者身患疾病,請求告老還鄉,花樣理由參差不窮。

一時間皇帝也是左右為難,說:朝廷正是用人之際,不能失去眾位卿家,只能恩準一兩人。

還是萬年的笑臉溫柔,鐵的手腕,眾家博弈,從中權衡。帝王無情,所以不為情困,不為情惑,縱橫觀局勢,心中有乾坤,腹中有計謀。

第三日,朝堂之上,風平浪靜,百官豎起耳朵,生怕漏聽半個字。

正是:君臣和睦,上下一心,親若一家。

盛宴散了之後,趙賢拉著姬天鳳出了宮門之外,兩個人都高高興興,非常快樂,姬天鳳總覺得有人在一直盯著他看,就四周張望了一下,看到宮廷最高的城樓之上,有一人穿著明黃的袍子站立在上,向他們這個方向望來。

他拉了拉趙賢的衣袖說:“你皇兄一直在目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