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貓薄荷可真好吸(一)(第1/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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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 這一天後, 無論系統怎樣呼喚, 它的媳婦兒也沒有再次出現了。
在那之後,寇秋過了三四年的清淨日子。
南風書院逐漸邁上了正軌, 含瓶把上下都打理的井井有條,漸漸也有文人墨客來這處飲茶閑談,曲水流觴,倒也是風雅之事。寇秋每日往來於南風館和將軍府之間,偶爾館中二三十人齊聚在一處嗑嗑瓜子、曬曬太陽, 過的也十分清閑自在。
在第三年,撫蕭前來辭行了。
他與常來書院的一書生漸生情愫, 那書生並不介意他的風塵出身,願以一世好好相待。寇秋親眼見過了這個兒婿,見他形容老實而秀雅, 並不是濫情之人,這才放下心來。
他對撫蕭說:“南風書院永遠是你的家, 倘若受了委屈, 或有什麼不順心的, 便回來。”
身畔的仇將軍也淡淡插了一句,“還有將軍府。”
撫蕭紅著眼點頭, 似是想哭, 又似是想笑。
他最終挨個兒將館中的人抱過去, 最後才來抱寇秋。把手搭上寇老幹部的腰時, 撫蕭輕聲說:“爹, 多謝你。”
寇秋拍了拍他的脊背,瞧著他和書生一同牽手走出門去,竟然生出了一份老父親望著兒子翅膀長硬了飛走的倉皇無奈。
系統說:【你這就是閑的。】
寇老幹部:【......】
這一日,他於撫蕭走後,收到了一封信。信中不知名人士約他於他幼時所暫居的小院中相聚,寇秋有些摸不著頭腦,但還是依言前去了。
門吱呀一聲推開,裡頭的落葉金燦燦鋪了一地。因著許久沒人打理,院中荒草橫生,幾乎無處落腳。
踩在瑟瑟作響的落葉上,寇秋抬起眼,這才看到院中的石凳上坐的是何人。
......是沈翰修。
可看到他的第一眼,倘若不是系統驚訝地叫出聲來,恐怕寇秋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把他和那個風流倜儻的狀元郎聯絡到一處了。
沈翰修鬍子拉碴、不修邊幅,他坐在荒蕪的院裡,只怔怔看著自己的手。看了許久之後,他方才沒頭沒腦地道:“段存,你看,它們已經變成這樣了。”
寇秋瞥到了他手上磨出的厚厚的繭子。上頭還有未完全消退的凍瘡的痕跡,全然不像是先前沈狀元郎養的極好的那雙手。
它們原本是隻沾染了墨香的,可如今,到底還是被這歲月的風霜侵蝕了。
沈翰修唇角緩緩溢上一絲苦澀,他低聲道:“我原本以為,賺錢養家,不過是一件極容易的事......”
幼年時,他有家人來供養。從洪水中逃脫後,他又靠著發小段存來供養。他的衣食住行皆不比任何人差,卻從未考慮過,原來要做到這些,遠遠不像他想象中的這般容易。
是念了一肚子的書,是滿腔的才氣。可他已不敢再做官,那滿肚子的筆墨便成了笑話,賭氣只帶走的書也變為了廢紙。沒有銀兩,甚至連生存下去也不是件容易事。
“我砍過柴,搬過水缸,也給人種過地、養過雞,”沈狀元定定地凝視著自己這雙手,喃喃道,“這些苦頭,我都已經吃過了。”
寇秋眉眼不動,淡漠地站在門口處看著他。
一滴淚忽然從狀元郎的眼角溢位來,他的聲音裡滿含著悔意,一字一頓道:“可我只吃苦了三年——段存,你苦了多少年?”
像是道將他護的嚴嚴實實的屏障,如今終於坍塌了。在這後頭展示出來的嚴峻,足以讓沈翰修這個實則從未真正踏入過人世的人膽戰心驚。所厭惡的,也漸漸轉為了可以理解的、值得思索的。
為什麼要去那種風塵場所?
為什麼要賺那種髒錢?
那時的沈翰修義正言辭問出這些話,可三年後的他,已經能夠自我回答了。
——為了活著啊。
倘若不是無路可走,誰願意背負上這樣的罵名?
他的嘴唇哆嗦了幾下,恍然間覺得,自己與那個說“何不食肉糜”的皇帝其實也無甚區別。仗著的,不過是自己從未吃過這些苦罷了。
“我錯了、我錯了......”他的眼淚不知何時已經糊滿了一張臉,來抓寇秋的手,“段存,我錯了——我從不該說這些話,你才是對我最好的那個人,一直是!”
“我不是個東西,我沒良心,我狼心狗肺......”
沈翰修猛地頓了頓,連聲線也開始跟著一同顫抖。他嘗到了自己淚水苦澀的鹹味,咬牙一閉眼,還是說出了最後一句話。
“所以......你回來,好不好?”
你回來。
只這一次,我只對不起你這一次......後半生,我定會好好地彌補於你。
除了你,我還於何處去尋這樣誠摯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