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再說一遍,放開她。”

趙峴沉沉的嗓音威懾力十足,明明沒有很大聲,卻彷彿可以穿透雲海星河。他煞神一般負手站在山坡之上,腳下的玄色軍靴踩著雜草枯木,發出細小的‘咯吱’聲。

他垂眼,眸光死死的盯著面頰埋進駱言胸膛裡的趙寧,渾身散發出的灼灼煞氣似冒著黑煙一般。

駱言神色平靜的睨著他,慢慢俯身,輕輕的放下趙寧,想讓她自己站立,不想趙寧的雙手死死的抓住他的衣襟,帶著顫音,小聲的道:“言哥哥,再抱抱我,給我點勇氣,求你……”

駱言俯身的動作一頓,他默了一瞬,又緩緩站直了身子。一手穿過她的腋下,一手穿過她的臂彎,公主抱的將人鎖在自己懷中。

他微微頷首,下巴蹭了蹭趙寧的發罷,抬起雙眼,高挑的桃花眼裡冷硬的不近人情。

“素聞康平王公私分明,此刻,應該在戰場上的人,為何會出現在了這裡?”

其實趙峴能來的如此迅速,也多虧了他有先見之明,一早就派人盯緊了駱言。

這些時日,駱言在侯爺府內出奇的安分,以趙峴對他的瞭解,向來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人,怎麼可能被驅趕了一次就徹底放棄?

所以,他做了兩手準備。一來,派暗衛秘密跟蹤駱言,以防他打個措手不及,二來,留最信任的李章文看守趙寧,哪怕駱言真能避過他的眼線,有李章文在,想來也不會出什麼差錯。

兩日前,當駱言假借談生意之名拉著兩車藥材離開小葉城時,他的去向便已在趙峴的掌控之中。

駱言倒也是個精細的,從城東門出,沿著嵯峨河一路向北,繞過青名山,又轉西向,花了整整兩日的時間,又繞到了小葉城的城南門。

期間,他並非不知身後有條尾巴,為了甩掉,特意將隨行的兩車藥材與自己所乘坐的馬車兵分三路,之後,再未發現有人跟蹤,卻不知,那暗衛也是個運氣極佳的人,三路擇一,偏偏選中了駱言乘坐的貨車。

重新回到小葉城後,暗衛見駱言藏於城外的一處不易察覺的密林裡,便知,他絕沒安什麼好心,於是匆匆回府,找李章文商討此事,加強院內守衛防備。不料,看守趙寧的侍衛全都軟了腿腳動彈不得。

待他急吼吼的沖進院子裡時,除了兩具尚有餘溫的屍體,哪裡還有趙寧的蹤跡?

暗衛深知趙寧對於趙峴的重要,一刻也不敢耽擱,驅馬直奔城外的戰場而去。

此時,軍號低鳴,發出‘嗚嗚’聲響,兩軍士兵廝殺在一起。

漫天塵土、吶喊聲聲、高舉的黑底印著紅字‘燕’字的大旗隨著寒風呼啦啦的響。遠遠望去,根本分不清被殺的是張三還是李四。

趙峴騎於駿馬之人,他手持長劍,面色平靜,冷硬的兵器劃破敵人的脖頸,鮮血濺了滿身,所到之處,無一人生還。

暗衛找來之時,正有一位長的尖嘴猴腮、穿著不合身鎧甲計程車兵湊在趙峴身前,不知在說著什麼。

此人正是薛紫鳶派來用以挑撥離間之人。

趙峴凝眉看了他一眼,也不知聽到了什麼訊息,當即抬腕,鋒利的劍身擦著他的下顎堪堪掃過,那人甚至還未反應過來便已斷了氣。

聽聞暗衛所稟,趙峴只猶豫了一瞬便做出了決定。

這一生,總得有一次是為自己而活。他丟下自己的將士、置北燕江山於不顧,為的,只是追回那名女子,問一問她,“為什麼不能原諒?為什麼不能在一起?”

趙峴對於駱言的質問充耳不聞,眼睛仍舊直直的盯著他懷裡始終不願意看他一眼的女人,聲音中帶著幾分隱忍,又說了一遍:“我讓你放開她。”

“你讓?”駱言嗤笑一聲,反問道:“你可問過寧兒同意不同意?”

趙峴舌尖舔了舔後槽牙,不再多言,他順著斜坡一步步的走下來,目標明確,彷彿前方就是他的整個世界。

他一身暗黑的氣勢、手中長劍似隱隱在咆哮,不用猜也能知曉他下一刻要做什麼。

與駱言之間,如今真的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趙峴……··”趙寧突然發聲,制止了繼續向前的人,她捂著胸口,感受著那股子悶疼,苦笑了一聲,“你追來是要殺我麼?”

趙峴黑暗的眸子微微瑟縮了一下,胸口上像有一塊千斤頂,壓得他喘不過起來。

他緩了一瞬,直至那股子吞噬的力量過了之後,才答道:“我來接你回家。”

趙寧沒有回頭,雙手仍舊死死的抓住駱言的衣襟,平整的面料上出現了一小撮的褶皺。

她緊繃的身子止不住的顫抖,饒是駱言的指尖輕輕的拍著她的手臂仍舊不能緩解半分。

趙寧緩緩了吐了幾口氣,才能完整的說出一句話。

“家?哪裡的家?”

趙峴往前上了一步,伸出手,想要去接住趙寧,商量著道:“寧兒,別鬧了,我們回家吧?”

趙寧的手滑向駱言的腰間,那裡藏著一把匕首,他方才抱起她時,她便摸到了。

“寧兒……”駱言腰間一鬆,他垂眸,看著趙寧手中緊緊握著的匕首,低喚了她一聲,勸說道:“別做傻事。”

“言哥哥”她沖著駱言露出蒼白一笑,道:“放我下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