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潮生走了,沒有同任何人交待他要去往何方。

席敏出現了抑鬱的症狀,成家不得不請專業人士對她進行心理幹預;成灩灩的狀況稍微樂觀些,甚至還能幫著鼓勵席敏,但事實上她也是全憑身邊人的支援才不至於崩潰——傅弘得知情況後也放下了手頭的事一直陪在成灩灩身邊。

成則衷並沒有帶回好訊息,成海門一開始就不抱多大希望,對此結果早有預料,倒也算不上多失望。

成則昭畢竟不能在醫院守著席敏一整夜,她回到家時,成則衷剛照料父親睡下、從房裡退了出來下樓去。

帕特裡克給妻子端了一杯熱茶,溫聲問她是否餓了,成則昭在帕特裡克面前總算舒展了愁眉。她搖搖頭,踮腳輕吻了帕特裡克一下,一手端著茶杯一臂半抱住丈夫,將頭靠在他肩膀。

帕特裡克知道妻子此刻身心俱疲,而他本來也不精擅言辭,於是便安安靜靜地提供溫暖懷抱擁住她,輕撫著她的背脊。

成則衷沒有出聲打擾這溫情的一幕,但成則昭已經看見他了。

她放開帕特裡克,對著弟弟道:“小衷,我有話和你說。”語氣絕稱不上多麼溫和。

兩人到成則衷房間裡。

成則昭也不繞圈子,直接說:“我今天聯系過畢紹夫醫生,他說你根本沒有同他見面。我本來是要接著找你的,怎知道就突然出了這樣的事……”她似覺不堪地閉了閉眼。

“所以這幾天你究竟幹什麼去了,週日那天你不就出發了嗎?”成則昭問得平靜,眼神卻淩淩地看著胞弟。

成則衷知道他和戎冶的事不可能一直瞞得住,於是也不編造什麼謊言,如實回答:“這幾天我都在戎冶檳源的房子裡。”

成則昭一愣:“你不去s國見畢紹夫醫生,在戎冶那兒做什麼?”

成則衷黑眸沉靜地望著姐姐,聲音很清晰:“姐,我和他……恐怕註定要糾纏一世。”

成則昭心神震蕩、感到一陣強烈的眩暈,她強自穩住微晃的身體,寧可質疑自己的理解能力,追問道:“這話……什麼意思?”

成則衷說:“姐,你沒有想錯。我違背了你的意願。”

成則昭聽得這句,一時喘不上氣來,幾乎眼前發黑。腦中有根血管突突跳了起來,她沉聲質問道:“那靳哲呢?……戎冶?他才結婚幾天!小衷,你這樣自甘下賤跟他糾纏不清?!你是昏了頭了!”然後她用力搖頭否定:“不,你不會那樣做,是不是他逼的你?你告訴我。”

成則衷半垂下眼眸,只低低說了一句:“對不起,姐。”

成則昭一下窒住,接著深深地、顫抖地呼吸了一次,竟笑了。她好像聽了一件極其荒誕的奇聞那樣笑了,慢慢地問:“你這輩子是非他不可了?你對他死心塌地到要恬不知恥做個見不得光的情夫?”

成則衷聽見這句刺耳的話也沒顫動一下睫毛,他冷靜地應答:“我不會。但我跟他也確實已經沒有退路、無法斷絕。”

成則昭赫然而怒,高揚起了手又放下,最後捏著拳頭在桌面上重重一下敲得震響:“荒唐……你簡直荒唐!”

成則衷看著滿眼痛心疾首、胸膛急促起伏的姐姐,心中何嘗不是苦味漫溢。他雙目黯然,透著無計可施的倦怠:“我也不想,可是別人都不行……我試過了……姐,我沒有辦法。”

成則昭從未見成則衷臉上出現過這樣已精疲力竭一般的妥協神色,她一顆心被揉捏得不成樣子,但再酸楚不忍,終究還是氣惱佔據上風。

她抬起敲痛了的、微顫的手點住成則衷,聲音冷硬一字字道:“成則衷,你給我聽好了,若真正是良人,你就算要出櫃、要認可我都會同你站在一起,但我絕對不會接受你和戎冶的關系!我不說他從前給你多壞的影響、害得你多苦,就說現在你認定他,可他把你當什麼?他要是真心對你,尊重你、珍惜你,他成什麼婚娶什麼妻!他會捨得讓你背‘第三者’的汙名?!你如果非要跟他繼續下去,就別再叫我姐姐,我成則昭沒有這麼昏聵、下賤、罔顧尊嚴的弟弟!”

成則昭一向來愛護成則衷,此刻為了罵醒他卻不惜賭上姐弟感情講出這樣傷人的話,成則衷聽在耳裡,就算再知道成則昭是有意刺痛自己也難免傷懷,他語氣剋制地說:“姐,如果可以選擇,我絕不願意傷你的心。”

成則昭見弟弟這樣油鹽不進的模樣,顧不上得體,徑直上前拽住了成則衷的衣襟,急急道:“你何至於沒有選擇!小衷,你別犯糊塗,就算不管別人怎麼看、我怎麼想,難道你放得下自尊?我不信你會墮落到那份上——跟他一刀兩斷有多難?還是你有苦衷?讓姐姐幫你啊。”

成則衷無法跟成則昭解釋這並非難或易的問題,只能無言地搖了搖頭。

成則昭被成則衷的一意孤行刺激得氣恨上湧,頂得胸骨都隱隱作痛。她的表情冷了下來,眼圈卻泛起紅。

撒開手隱忍著不發作,她只心寒地笑了一下:“看來我這個當姐姐的說話是沒有用了……好,你的事情我再不會管,不過你記著,要是爸爸知道這件事承受不了出了什麼好歹,這輩子我都不會原諒你。我言盡於此,要怎麼做你自己選。”

成則衷知道此刻除了“與戎冶劃清界限”以外他說什麼都是廢話,他默然地站在那裡,無話可講。

成則昭見成則衷連句自辯都沒有隻是沉默以對,氣得一秒都不想再多留,扭頭便走出房間。

後來戎冶來了電話問成則衷一切是否都還好,成則衷沒有如實告訴他,只說都已經處理好了,正準備睡覺。

戎冶聽成則衷語氣如常便也沒有懷疑,顧自樂呵呵地提了幾句今天發生的趣事,然後同成則衷道晚安。

第二日成則衷在家中用過早餐就去公司上班,下班後回家裡同成海門、成則昭和帕特裡克一起吃晚飯。誰也沒發現姐弟間發生過摩擦,但事實上一頓飯下來他們兩人連一句對話也沒有。

成海門又問起去s國的事,成則衷坦白醫腿的事他打算暫時擱置,然後就閉口不再多說,成則昭這才抬眼看住弟弟,但仍是沒有同他說話。

飯後帕特裡克同成海門去下西洋棋,成則昭交待了一聲她去探望席敏便出了門,成則衷坐著觀了一局棋然後告訴成海門自己今晚回自己那裡休息,然後也離開了。

事實上成則衷沒有回公寓,他驅車前往城西別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