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冶心中一窒,他知道了。

但旋即他就不以為意地笑了,只說:“靳哲確實出了點意外……阿衷,你的訊息倒是靈通,這麼快就知曉了。”

“你只說跟你有無關系。”成則衷不想聽他顧左右而言他,直截了當地丟擲了問題。

戎冶眼中生出幾分陰鷙來,移開了視線,數秒後才冷冰冰哼笑道:“他夠命大……我也是氣過了。沒死,就算了吧。”

然後他的目光重新回到成則衷身上,慢步走了過來,眼神幽深黑沉:“他不過是你拿來氣我的一個道具,你真正要的難道不是我?阿衷,我因為他被你氣成這樣,你也該滿意了,你可別告訴我現在要因為他跟我反目成仇?夠了吧,試驗太過可沒有意思。”言語間,他的右手扶上了成則衷的肩,就站在成則衷身側無形地施壓——不知是他豁然通明看到了症結所在,還是他只是單純要逼成則衷承認他自己願意相信的那一種真相。

但成則衷明白,無論是哪種情況,只要現在他表現出一絲對靳哲的在意或不捨,戎冶氣昏頭就可能真的會在靳家人到x城之前就讓靳哲死得透透的。

所以他什麼都沒說。

偌大房間裡,兩人一立一坐,只有沉默在翻攪湧動。

戎冶等了一會兒,也不見成則衷開口,雖然沒有得到想聽的答案,但沒有得到不想聽的答案也是好的。

於是他的嘴角稍微柔和了些,露出一線笑來,握住成則衷的手,想要說幾句軟話,卻不意成則衷將手堅決地抽走,抬起眼看著他冷笑了一下:“戎冶,你永遠是這樣,只會顧著自己痛快,從不顧別人,也不顧後果。”

“不,我不是……”戎冶下意識地反駁,但當他愕然看進那雙眼裡,他彷彿在其中看到好幾個人的影子逐個閃現,每一個……他都實實在在地傷害過,又彷彿在他們每一個人的臉上,都看到冷冷凝視著自己的神色。

成則衷看戎冶麵皮緊繃咬著牙的樣子,知道戳中了他的痛處,只慢慢地問:“你什麼時候才肯放了我?”

戎冶收回神思,也盡量斂了厲色,垂頭執拗地再度握住成則衷的手,道:“等你不會離開我的時候。”

“怎麼偏偏等我不想玩了的時候,你才跳出來非要繼續這個無聊的遊戲不可?”成則衷聽得笑了,字字涼薄。

“戎冶,我說過我早已不再因為車禍的事恨你,”成則衷伸出自己的另一隻手,將戎冶的手指一根一根用力掰開,笑意也一分分減淡,“但你是不是忘了你還做過其他值得我恨你的事?現在你還要再加‘囚禁’這一樁?”

然後他木著臉推開了戎冶,自己起身離開椅子要走出琴房。

戎冶震驚地望著成則衷,他試探著伸出手,卻又像是怕被再度推開一般將試探凝滯在半途。他眼中的傲兀一絲一縷地褪淨,暴露出近乎軟弱的手足無措,聲音低啞發顫:“別恨我。”

成則衷默然,他不想承認,只這麼一個痛苦的眼神,他就已經敗北。

縱使他向來心硬,也從來無法對這個人真正狠下心來,他沒有繼續走開,沒有冷斥,已是寬容。他撇開頭,不再注視那雙眼。

“阿衷……”戎冶的嗓音甚至透著哀慼,他像踩在脆弱的冰面上那樣孤注一擲而小心翼翼地去靠近成則衷,終將人從背後牢牢抱住。

戎冶用力地像是要將成則衷嵌入自己身體裡,他渾身都在發抖,仍是顛來倒去地重複一句:“不要恨我……”

成則衷無力地閉上了眼。

“阿衷,別恨我,別再拒絕我……別不要我……”戎冶卑微地懇求著,“我放你走,可你別去看他,以後也別去找他,好不好?”

成則衷疲倦地說:“我們之中遲早有人要瘋的。”——除非有一個人先學會正確地愛人。

戎冶雙眼發紅,低聲道:“沒有你,我現在就會瘋。”

成則衷古怪地笑了一聲,好像嘆息一樣說:“戎冶,是你自己要我跟你在一起的。”

戎冶沒往深了想,只偏執地點頭答道:“是,我只要你。”

好……那麼就一起沉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