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則衷小憩期間,戎冶將自己已與成則衷完成註冊的訊息告訴了梅嫣,然後就馬上收到了來自母親、繼父和妹妹的影片祝賀以及不出意料的質問:為什麼不邀請我們到場見證?

戎冶同他們解釋,因為成則衷的家人無法到場,如果光來了他的家人這樣不妥,所以他便沒有提前通知,想著幹脆就先低調地註冊結婚之後再向親友們公開;之後找個好時間,能讓兩家人全員坐下來彼此熟悉就再好不過了。

成則衷睡過一小覺睜眼醒來,發現戎冶不知何時也回了房間裡,正坐在沙發上拿著平板瀏覽著什麼。

“醒了。”戎冶笑著放下東西,起身倒了杯水遞給成則衷解渴。

成則衷下床後接過水來淺飲了幾口,然後進衛生間洗了把臉醒神,再出來時戎冶便把手機和戒指交還給他。

成則衷將戒指戴回手上,先拿起了公務手機檢視資訊和郵件,就聽得戎冶道:“阿衷,我們戎氏集團之前就有更名的打算,我已經定了,叫‘榮盛’,很快就會公示;以後你也會成為戎氏的股東之一,股份贈與協議已經擬好,等到家了你簽個字就行。”

“更名的事情你們內部投票透過了就行,我沒意見,”成則衷說,“至於股份,沒有必要,協議書你就放著吧。”

戎冶有點尷尬地撓撓眉毛:“想送你份新婚禮物也不收啊……”

成則衷彎了彎嘴角,眼睛還是盯在螢幕上,對那“厚禮”並不在意的樣子:“我不需要你用身家來表誠意也不需要金錢作保障,再者我也沒給你準備什麼。東西你可以先收著,我還是比較喜歡交換禮物。”

戎冶見成則衷這會兒已認真看起工作相關的東西來,便道:“好,聽你的。剛醒,肚子應該有些餓吧,你忙著,我去看看有什麼合你口味的點心。”

“好,”成則衷點點頭,一邊給郵件做標記,一邊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對了,年後我姐會頂替我的職位,我已經跟我的主治醫師約好了入院時間。”

聽到成則衷已將醫腿的事提上日程,戎冶先是一怔,緊接著心下便豔陽高照放了晴:“我陪你!”一副對這無聊枯燥的工作十分積極的態度。

成則衷微微勾了下嘴角,沒說什麼。

戎冶剛才說去拿點心,這會兒卻站著遲遲沒有邁開腿——他在等成則衷檢視私人手機,他想知道成則衷看到成則昭那條資訊時是什麼反應。

成則衷餘光留意到戎冶一直站在原地,便抬了眼看他:“怎麼了?”

戎冶笑了笑:“沒什麼。”這才轉身走了。

……

忙碌的年底過去,農歷新年如期而至就在眼前了。

成海門闔家回到了y城,除夕當天先一早到尚且清醒的成老爺子床前問候、陪伴——當初成潮生出走的事終究紙包不住火,成老爺子一經得知便受了莫大的刺激,中了風,搶救之後落下了偏癱的後遺症,再加上年事已高、又始終鬱郁不舒,到現在竟是愈發不好了,一天之中昏昏沉沉的時間越來越長。

到了下午,成氏幾十餘人來到城東的成氏宗祠,成老夫人代為主持,進行了祭祖。

成氏祠堂佔地約四畝,建築體量宏大、工藝精湛,至今已見證五百多年風雨,已被列為省級文物保護單位,從海外而來尋根的成氏族人必到此處。

這座祠堂雖曾滿載榮光,但也命途坎坷,幾經修繕、還曾挪為他用,終是保留了下來。現今除了繼續發揮成氏家廟的職能外,宗祠內還由政府文保部門設立了平日裡免費對公眾開放的展廳。

成氏家門顯赫,祖上在古代出過狀元、名臣,近代亦有成氏子弟躋身第一代駐外公使之列,故祠內碑記與畫像諸多,牌位堂更是森然莊嚴;每次踏入祠內,人人都彷彿能感受到先祖英靈們的注視落在背上的重量。

成則衷對這座家廟不算陌生,每次祭祖也都問心無愧、泰然從容,唯獨這次,輪到他第一次敬香時他下意識地遲疑了一下,爾後才抬起雙手將三炷香拈好、敬拜、上香。

他知道,從成老夫人站的位置看過來,能將他左手上的戒指看得非常清楚。

但成老夫人只是如常點了下頭,視線看似輕巧地從他身上掃了過去,望向下一個將要敬香的人——連成則衷都無法確定,她的目光到底有沒有在自己手上多作停留。

祭拜過北邊祠堂的先祖們,便是祭拜南邊這座裡的了。直到一切按部就班、圓滿地完成了,成老夫人也沒有什麼特別的舉動,好像全然沒有留意到孫兒身上的小細節。

之後成則衷隨在長輩們之後走出祠堂大門,恭立在旁看著成老夫人與丈夫的兩位弟弟及各自的夫人作了別,相約正月裡再見,其餘族親也紛紛向成老夫人告別。爾後成老夫人轉頭向另一邊開了口:“海門,你同我坐一輛車。”

成海門微微頷首:“是,母親。”

成則衷霍然抬眸,但父親和祖母都並未回頭。

抱著幼子的成則昭騰出一隻手來扶在弟弟肘彎,輕聲道:“有我、爸爸和帕特站在你這邊。”

晚上除夕家宴,這年雖多了一個生機勃勃、趣味十足的小嬰兒,但桌上少了幾人,總歸顯得有些寥落冷清了,但大家都盡力地忽視、遮掩著這點空洞,像往年一樣在席間散播祥和與喜樂的氣氛。

開席過了一會兒,成老爺子坐在輪椅中也被人推了過來,大抵是想感受一下新年的熱鬧喜慶。聽過一番吉祥話、又憐愛地看過重外孫,老人家心情大悅,笑著被夫人喂下一小碗鮮美羹湯。

很快成老爺子表示乏了,便要回去休息,只是離開前滿眼慈愛地看著成則衷,有些吃力地叮囑道:“孫媳婦!”

成則衷被身體每況愈下、難得高興的祖父這一催,也只能無言地掛起一個笑容,讓答複模稜兩可。成海門向兒子投來了深深的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