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成則衷午休期間已經收到戎冶一通電話,特意跟他來確認晚上是回檳源而非天海郡。

得到答複之後戎冶顯然心情愉快,最後說了一句:“到時我讓司機來給你開車,你別太累了阿衷。”便滿意地掛了電話。

等到下班去取車,成則衷果不其然看到黑西裝白手套的司機已經等候在車旁,見他來了不卑不亢略一頷首:“成先生。”成則衷記得他叫易逍。

“你好,”成則衷也淡淡點了下頭,在車鑰匙上輕點了兩下將車解鎖,“走吧。”說罷便直接開啟後排車門坐進了車裡。

易逍跟著也坐進駕駛座,彷彿不由自主,又盡量不動聲色,從後視鏡中觀察成則衷,他的目光深沉探究,但僅一兩眼便垂下了眸子運算元控板了。

成則衷沒有點破,只是顧自閉起眼養神。

到了檳源,勞拉接過成則衷的東西交給一名女傭,然後告訴他戎冶已在花園內等他,便為成則衷引路。

——花園中有一座大大的透明球形的溫室涼亭,裡面鋪設著地板、擺放了桌椅,熱夏之外,白日裡坐在此處賞景、休閑、曬太陽、甚至是看雨中花園都是美事一樁,到了晚間,花園內精心佈置的燈光亮起更美得別有風情,此處的視野同樣賞心悅目。

成則衷看見那座溫室涼亭內的燈已經盡數點亮,桌上更點了蠟燭——一切看起來都是令人放鬆的暖色。

戎冶臉上綻開一笑,到門邊迎接他:“你回來了。”

成則衷看了看桌上的餐具:“怎麼今天突然有心情要搞特殊晚餐?”

戎冶轉到他身後把住他肩頭半推著他到椅子邊上:“因為今晚這一餐不一樣啊——請坐。”

成則衷配合地坐下了:“哦?怎麼不一樣。”

“今晚的菜裡有一道是我親手做的紅酒燴牛肉,先前試了幾次做練習,現在做出的味道應該不賴,所以想著可以讓你嘗嘗了,”戎冶說,也在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來,“你要是喜歡,我以後還可以學別的菜式做給你吃。”他先為兩人倒上酒。

話說著,上菜的人來了,有序地將菜餚一一放下,然後勞拉同他們一起悄然離開,將空間留給戎冶和成則衷二人。

“多吃一點。”戎冶彎著嘴角舉杯與成則衷的輕輕碰了一下。

“嗯。”成則衷點頭。

那道紅酒燴牛肉得到了成則衷“不錯”的兩字簡評,但戎冶知道成則衷極少誇贊什麼,便十分心滿意足地高興起來。

但很快成則衷留意到戎冶顯得有些坐立不安,酒杯幾度拿起又放下卻始終沒有喝,眉間稍蹙,似乎在思忖些什麼——他才意識到,哦,戎冶好像也並沒吃幾口東西。

成則衷嚥下口中的意粉,又飲了一小口酒,詢問心不在焉的戎冶:“你怎麼了?”

成則衷開口一問,戎冶倒是看起來鎮靜了些,也不再去碰酒杯了。

“我愛你,”戎冶兀得說,雙眼炯炯有神望著成則衷,語氣嚇人的真摯,“我愛你,阿衷。”

成則衷被他沒頭沒尾的弄得有些糊塗,擱下了刀叉微微皺眉:“什麼?”

“我還沒這樣嚴肅認真地對你說過,所以現在必須鄭重其事地告訴你——成則衷,我愛你,勝過愛自己的生命。”戎冶說,低沉嗓音穩重而溫柔。

成則衷覺得自己突然變得遲鈍起來。

這番突如其來的告白幾乎教他稀奇地産生了措手不及的慌張。

成則衷緩緩眨了眨眼,有一種詭異而無法抗拒的感覺侵襲了他,令他在身體上無法自控地出現了接近毛森骨立的反應,在數秒之內他都說不出話來——他說不好這是因為激動還是因為悚然。

他想起在南美,那個令人喘不過氣來的、戛然而止的夢,眼下,那個夢在此時不期然有了結局——越過重重人海,原來戎冶就那樣笑著望住他站在前方等待著,他終在萬千人中找回了所失——這一刻,塵世的洪流匍匐著從他身邊退去了。

等到雞皮疙瘩平複了,成則衷才終於慢吞吞地發出了一點聲音來:“嗯……哦。”

戎冶的目光脈脈,柔和一如燻然春風,望著他就像望著百花之中最後那一株仍不願催吐芬芳、卻也是最美麗的奇花那樣耐心:“我知道我說過很多次‘愛你’,但總是不夠正式,每一次都顯得我不走心似的,”他忍不住自己笑了,“因為實在是有太多情境令我有對你表白的沖動了……不過我知道,你大概一直沒怎麼上心——尤其是我在床上說的時候。”

成則衷用一種糾結的眼神審視著他。

戎冶說著從椅子上站起朝成則衷走過來,同時右手從褲袋裡拿出了什麼、將蓋子開啟:“但是現在我絕對清醒,所以你要信我,”然後他握住了成則衷的手,緩緩地單膝跪了下來,保持著朗然笑意,掌心的薄汗卻出賣了他的緊張心情,“阿衷,我們結婚吧?”

成則衷的眉立刻又皺起來了,並且也“騰”地站了起來。他剛張了張嘴,無名指已經被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套上了一個指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