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冶做過這樣一個夢:他和桂靖灼站在懸崖邊,懸崖外就是雲海,一片茫茫,雲層之下是什麼根本無法窺見。

桂靖灼轉頭看了他一眼,戎冶想著去擁抱她,可身體一動卻伸手將她推了下去。

夢裡戎冶大喊著“不!——”身子險些就要沖出去,手臂卻被一隻有力的手抓住了,將他拉了回去,他轉過頭,是成則衷。

成則衷看著他,面孔有些蒼白。

“戎冶,用我就能換她,你換不換?”成則衷問道。

戎冶張張嘴,發現自己說不了話。

成則衷冷漠的神色終於被一個笑容取代,他抬起腳一步跨出了懸崖。

戎冶大駭。

——上一次夢境進行到此處時,戎冶在夢裡像是被術法捆縛住,連一根手指頭都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看著成則衷消失在眼前,而這一回,他能動了。

電光火石之間戎冶不顧一切地撲上去,堪堪抓住了成則衷的一條手臂,趴在懸崖邊上,竭盡全力地拉著他。

成則衷笑著仍問:“選好了嗎?”

戎冶用力到滴汗,連搖頭拒絕回答的餘力也沒有。

然後成則衷繼續說:“……你早已選過了。”臉上已經沒有一絲笑。

戎冶愕然,成則衷卻掰開他的手,放任自己掉了下去。

殊途同歸的結局。

戎冶維持著原來的動作,極力朝下伸長了手臂,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吼叫。他捶打著山崖,一邊抑制不住地痛哭起來,最終翻過身仰面朝天躺在懸崖上——眼前所見是碧空一片。

他覺得雙手有粘稠的觸感,舉到眼前來看,沒有傷口,卻是滿手淋漓的鮮血,滴到了他的臉上,越來越多,糊住了他的口鼻。

戎冶掙紮著想要醒來,然後他真的醒了過來。

現在戎冶已經住在主臥——也就是戎拓生前用的那個房間。躺在寬大的床上,戎冶抬手捏著前額緊皺眉頭長長地撥出一口氣,他頹喪地坐起身,掀開被子去拿床頭櫃上的水杯。

才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戎冶就看到放在一旁的手機螢幕亮了起來,提示聊天軟體上有條新資訊進來了。現在是淩晨兩點多。

戎冶皺了皺眉,喝完水拿起手機解鎖,居然是傅弘?這小子不在k國嗎,高中就過去了,也就每次回國了聚聚,怎麼突然給他發資訊?

“冶哥,猜我遇到誰了?壞笑)”

“誰啊。”

“……哎你還醒著呢?在外面玩兒著?”

“沒有。”哪來的那個心情。

“你遇見誰了?”還要特地來告訴我?戎冶心中生出了強烈的直覺,卻還是問傅弘。

“成少啊!第一眼我還沒認出來,不過越看越像,我就過去打招呼了。”

真的是……戎冶的眼神黯了黯。

戎冶還在發愣沒回,傅弘的資訊又過來了:“他……腿傷得挺嚴重?拄著手杖,我也不敢盯著看。他身邊還帶了個保鏢。擦汗)”他是大略知道車禍的事的。

戎冶垂眼看著這些文字,仍然沒有挪動手指。

“冶哥,別怪哥們兒多嘴啊,怎麼我提起你的時候他瞧著不大高興?你倆怎麼了?”

戎冶僵硬地按著鍵盤:“他怎麼樣?”

那邊傅弘也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始輸入,然後回過來了:“老樣子,冷冰冰的,不過感覺還陰沉了一些……說了沒幾句話他好像腿不舒服,一直按著,臉都白了,我看都這樣了也沒跟他多聊,就最後要了個聯系方式,估計他也不想跟我站著繼續閑扯,還真給我了。”

戎冶將這條資訊翻來覆去看了三遍,終於回複:“噢。”

傅弘:“……”

然後戎冶點開他同成則衷的會話,滑動著頁面回顧——長長的一串,全是他的獨角戲,成則衷一次也沒有回複過,哪怕回個標點符號。

螢幕的光映在戎冶臉上,點不亮他肅穆而黯淡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