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璃點頭:“有。”說著便拿出身上的手帕交給無憂。

無憂看了這手帕一眼,明黃緞料,象徵著她高貴身份,引起他失神瞬間當然不是楚璃的身份,他早知情了。

而是他在樓船上丟落的繡“蝶”字的白帕,當時是落在了楚璃手中。

楚璃看出了無憂的心思,卻也沒特意拎出來,反而催道:“帕子給你了,然後呢?”

無憂歉意地向她點了一個頭,鋪開手帕,倒進滿碟的花生包起,然後包在手掌中揉搓幾下,動作看起來並不細致,但其實上已將每粒花生都照顧到,如此不過十下,再開啟手帕時,花生與衣子已基本駁離。

“我怎麼沒想到呢,”楚璃拍拍自家腦門,欠身上去將整包花生拿了過來,撿起一顆扔進嘴裡,不遮不掩地問道:“你這次來京,是為了報仇的?”

無憂睫毛纖長,微一低垂便可以遮去眼中內容,他拾袖提起酒壺,不緊不慢地給楚璃斟酒,“不是,我是要去國公府,向國公及太傅請罪的。”

“你的罪還要請麼?估計著,國公府或者太傅的秘探很快就能發現你,他們只會直接把你砍了。”楚璃端起無憂斟的酒,抿了一小口,“你出現在不該出現的地方,做不該做的事,上官燁要是能放過你,我把上官燁三個字倒著寫。”

無憂被她的話逗樂了:“殿下真是有意思,那麼殿下希望我被太傅砍了麼?”

楚璃猛點頭。

“殿下……”

“我是想說,你至少給他們一個不殺你的理由,反正我是上官燁,肯定殺你。”

無憂清雅長眉微蹙:“為何你這麼確定,上官燁一定殺我?”

“呵,”楚璃指指自已受傷的臉,苦笑道:“你到現在也沒看見麼,上官燁是什麼人,他連我都敢動手,何況你?他留你對他好處麼?若沒有一絲好處,他為何不去計較你刺殺的罪行,而留著你這個,不知何時又會反咬他一口的隱患?”

在上官燁的信條裡,留之無用,就是棄子。

無憂沉下聲來,默默地端杯。

“你還是要去找上官家的人?”

他點點頭,“我若不去,等太傅查到我的背景,只怕連家人都要受累了,就算他執意殺我,我也認了。”

瞧他眉宇深沉,眼中像有化不開的愁緒,不禁讓人心生同情,做為一國公主,楚璃自然不能幹眼瞧著他去赴死,而自已什麼都不做。

“既然你非要去,”她嘆自道:“那我也攔不住你,只能說一聲英雄好走了,來,幹杯!這頓飯當是我送你一程。”

一杯酒下肚,楚璃這才發現無憂眼中的愁緒比之前更深,那雙淵墨般的眸子正在她臉上流連,說不清的複雜。

“無憂,你在鬱悶什麼?”

“沒什麼,”無憂靦腆道:“我想跟殿下說,殿下你沒帶錢,這頓飯本就是我請的。”

“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去請罪,向誰請罪?”

“誤會本在國公身上,自然向國公請罪,若能得國公原諒,再向太傅請罪,請他寬恕我無知冒犯之罪。”

楚璃忽而目光遙遠,默默唸著“國公”二字,停頓片刻她才開口:“明日再去吧,我覺得以你的才情,知道怎麼說才能保下小命,即便保不下,也能求個好死。”

原本無憂一副大義凜然,為家人甘冒這險,卻叫楚璃幾句落井下石說得心情沉重。

他自鬱悶,楚璃倒笑得爽朗,不停地央他喝酒吃菜,若非他心理素質過硬,這會兒哪還有心思吃喝。

“對了,你無憂公子名動江南,若有機會進宮,做我的樂師如何?”楚璃似笑非笑,眼底閃著星子般的琉璃色,清澈明淨,又狡黠莫名。

無憂靜靜地看著,像突然掉進一大片迷人暗澤,心底漣漪叢生。

這個看起來隨性、風趣不拘一格的女子,她是不是從來都不知道,自已的眼睛有多好看,多惹人疼愛?

只讓人近近地看一眼,便會忘不掉,上官燁對著這雙眼睛七年,他得是有多剋制,才能維持住他的太傅威儀,不至於名聲掃地?

上官燁是怎麼忍下心打她的耳光,令她不顧自已和行人的安全,在大街上策馬狂奔?

他一口喝下滿杯的酒,輕輕地答:“好。”

次日早朝,不見楚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