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不要再說我瘦啦,其實我覺得啊,我這瘦得十分精妙。你瞧,多麼恰到好處啊。”

榮光燦燦的大殿裡,少女的笑聲如銀鈴一般清脆悅耳。

“川兒,這麼多年一人在外,你是怎麼過來的?”錦珏目光帶著些許疼惜,似乎仍是在責怪自己。

“就,遇到了一個很厲害的師父啊,然後跟著他老人家四處打怪升級。”筠川簡單地把這十幾年發生的故事講給哥哥聽,講到歡快處兩人捧腹大笑,悲傷處則一齊黯然落淚。

“所以,大哥從梁國救了你,把你帶了回來?”

“啊……是啊。”她含糊地說道。

真實發生的故事比這個版本簡直不知道複雜了多少倍,一言難盡啊。

而且,看樣子錦珏對自己是尚王之子的事情一無所知,也不知道她並非尚國血脈,不如,就不讓他趟這灘渾水了。

有時候,人還是不要活得那麼明白。越明白,就越容易痛。

“川兒……我不在的這些年,你受苦了……”錦珏略帶歉意地看著她,寬闊的手掌撫上她額間的發絲。

“其實,也沒有啦……”她眼珠一轉,嘿嘿笑道:“我在外遊歷這幾十年,倒也挺有意思的。小的時候,天天關在這皇宮裡,一點自由也沒有,到了外面才知道什麼叫做人生百態。”

“你這丫頭,心態還挺好,倒也算是因禍得福了。”他也朗聲笑起來。

“哥。”她突然沉靜下來,神色認真。

“嗯?”

她輕聲道:“我總是想起一個人。越不願去想起他,他的容顏就在我腦海裡越揮之不去。你說,我該如何是好?”

“既然已經入心,為何不願去想呢?”他目光柔和,嘴角帶著一絲諧謔的笑意。

“哎呀,你不懂!”筠川撇了撇嘴,眼眸明亮又灼人。

“好好好,我承認我是越來越不懂你們這些小丫頭片子的心思了。不過,”他笑意盎然地看她:“我只知道,想要就去取,不可畏懼。”

“你想要這個人嗎?你若想要,就別再抗拒。”

她想要他嗎?

如夢遊般走回寢殿的路途中,筠川的腦海仍回蕩著這句話。

她,好像確實是想要他的。想要他每時每刻陪在自己身邊,想聽他滿腹詩書地談起自己的雄韜才略,想要他天天和自己吵架拌嘴……可是……

可是,這世間終究是聚難散易,別離苦多。十九年來,她看過多少愛恨情仇,貪嗔痴怪?

相愛如此簡單,相守如此之難。

她要如何不懼?如何不懼這滾滾紅塵、蕭蕭亂世?

闊別十二年的祁王宮,她又重新回來了。一些熟悉的景物因為鮮明的回憶而變得更加生動——只是,可惜了那株桃花樹。

聽聞侍候她的婢女偶然提起,那桃樹本來是最可人的一株,朵朵桃花在皇宮前開的豔麗嬌嫩,芬芳撲鼻。

而只是暴雨傾盆的一夜,它便倏忽夭折了。雷電摧折的印記還在樹幹上看得分明,滿樹的桃花傾軋枝頭,萎落泥土之中。

祁王說,這樹,看了驚心。不吉利,鏟了吧。

那樣繁盛的一株桃花樹,只是一夜天災,便不複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