筠川仿若大夢初醒般緩緩睜開眼,眼前是柳冀尚且溫熱的帶血的身體,身後是錦瑒擔憂的目光。

這一次,太多記憶充斥在她的腦海裡,壓抑得她快要窒息。回憶如珠一般串了起來,終於解釋了她一直不曾明白的謎。

難怪錦瑒對她說,我一見你就認得出來。

難怪她見祁王的面容那樣眼熟。

難怪她常常做那樣的夢。

只因,他們一同生活過。只因,她曾把他們當作至親。

“我有個哥哥,是麼?”她開口,嗓音微微喑啞,彷彿不似她自己。

“是。”錦瑒點頭,目光如深潭一般凝視著她。

“他殺了……父王,是麼?”有氣無力的聲音像是遊魂一般,輕飄飄的,好似一吹就要隨風散去。

“是。”他握住她的手,似是在給她力量,又似是在向她索取溫暖。

她的臉頰無聲滑過兩行清淚。她從未如斯哭過,從前即使眼淚在眼眶打轉也倔強地不肯流下。

而如今,她在為這世間兜兜轉轉的宿命哭泣。

之所以叫那個人父王,是因為她憶起,他曾真心待過她。

他曾像對待親生女兒一般慈祥地抱著她逗她發笑。

而她的哥哥……她記得,長林殿的偏廊日日回蕩著他們的歡聲笑語,如同一幅永不褪色的美麗畫卷,印著朝陽絢爛的金色光輝。

滄海桑田,物是,人非。

“我要見他。”少女的聲音堅定而清越。

陰暗的牢房裡,青苔悄無聲息地生長著,濕而軟膩,男子面色蒼白、呼吸虛弱地昏迷在暗濕的地下,衣衫雪白與這囚牢似乎有些格格不入。他眉頭緊鎖,刀鋒一般的雙眉此刻全然扭曲,嘴唇淡無血色,口中似還在喃喃念著什麼。

雖仍未清醒,他卻彷彿十分焦躁不安,彷彿被夢魘纏身,縛住雙手的鐐銬不時撞擊出清脆的鳴響。

“珏。”錦瑒頎長身姿立在這牢房之中,顯得這狹小空間有些逼仄。他眉頭微皺看著自己的二弟,擔憂之情淺淺劃過。

“這就是……哥哥?”筠川走近錦珏,毫不在意地坐在這陰濕骯髒的地下,手指有些顫抖的撫上他白皙如玉的臉頰。

“嗯。”錦瑒又凝視了他好一會兒,半晌沉聲道:“來人!給本王弄醒他!”

一桶水傾盆而下。

“咳咳……咳咳……”錦珏緩緩睜開了眼,在看到大哥的那一刻,忽然間濕了眼眶,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