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川兒,在巫燼殤的太蒼殿裡生死未蔔。

心中如漫天飛絮飄揚,無一片可以在掌心停留片刻。恐懼密密麻麻地滲透出來,包裹住他,潛入他的心,變成難以逃脫的夢魘。

“錦瑒。”一道清越聲線在他耳邊響起,如鳴佩環。錦瑒“唰”的一聲睜開雙眼,眸色迷離地望向塌邊人。

那般的眉目秀麗,那般的明媚笑意,那般的顧盼神飛,不是他的丫頭又是誰?!

是他的夢吧?因為太過思念她,所以才會出現這樣的幻覺。

“丫頭……是你嗎?” 如同在心絃上顫顫巍巍地一撥,輕輕的一聲彷彿沉重的嘆息,帶著日日夜夜的渴慕和思戀。

筠川心中狠狠一澀,拉住他的手,輕輕道:“是我!錦瑒……我回來了……”

他猛地從榻上坐起,緊緊抓著她的手,久久地凝視著她,仿若怎麼也看不夠:“丫頭……真的是你……”

“真的是我!”她啞了嗓子,忍住流淚的沖動。

錦瑒的手虛虛地撫向她的臉頰,目光依舊朦朧。他的氣息微微有些紊亂,傾吐在她的面上,令她心中狠狠一蕩。

筠川閉上雙眼,等待著將要到來的那個溫柔的吻。

片刻,卻未有一點動靜。

“你和她,還真的是像……”

聽到這句話,她猛然睜開眼睛,看向面前的人。只見他目光一派清明,再無半點之前的迷離朦朧之色。

那人聽罷,苦澀一笑道:“景昀,即使我扮成了她的樣子,你也依然知道我不是她……”

方才她施了蠱術,讓他産生幻覺,眼中看到他最愛的人的容顏。

“如若是她回來,要做的第一件事肯定是笑罵我為何躺在床上等死也不去救她。”錦瑒柔和地笑了,面色更加蒼白三分。

那女子,竟然是這樣的嗎?蘇長菁心中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奇異,半晌有點自嘲地笑了。

“她若是回不來……”她忍受住他氣息一窒的頃刻威壓,平靜而從容地道:“就由我扮成她的樣子,學著她的姿態,日日守在你身邊,可好?”

他閉上雙眼,疲倦地揉了揉眉心,半晌抬頭看她,語氣是從未有過的溫和。“長菁,你肯為我做到如此地步,我很感動。只是……”

她正要說話,便聽他輕聲一笑,笑中竟帶著難以言說的苦澀:“只是若是可以讓他人替代,那便不叫作摯愛。”

摯愛。

這是她第一次聽他如此剖白自己的心跡。

她所知道的他,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那個他,是玩弄人心、操縱天下的那個他,不是面前因為心上人危在旦夕而憂心至極、輾轉難寐的這個他。

那個女子,她可知道,這向來高高在上的王,竟為她變作這般模樣?!

蘇長菁的心狠狠一抽,伴著遲來的痛意,疼得入了骨髓。

她聽到他兀自說著,聲音低沉而倉皇,像是在說給她聽,又像是在說給自己:“她的嬉笑怒罵,是這世間最美好的風光,無人可以模仿,也無人可以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