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川河流(第2/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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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可以一直做好朋友啊,”我說,“曾北瀾,費珩,陸見深,喬冉,聞溪,還有……我。”
“可是總有結束的一天。”
“只要你想,是可以一直下去的。何況,我們還有朝夕相處的最後一年呢,”我說,“即便以後大家天南海北,也是可以經常相見的。”
裴靜桐抬頭看著我,眼睛裡終於有了些笑意。但他似乎想起了什麼,那些淺淡的笑意又立刻消失了。
“你真是一個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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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不是一個很樂觀的人。
我媽以前常覺得我太消極。初中的時候,她甚至偷偷打電話給我的班主任談這件事,而我完全被蒙在鼓裡。直到有一次家長會,我媽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跟我班主任在教室外面聊。路過的一位男同學跑回來問我說,誒,你媽媽怎麼跟王老師說你態度很悲觀啊?
我當時年紀很小,雖然很生氣我媽跟別人聊這個,但又覺得這話並不是完全不對。這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可能是更小的時候。每當我犯了錯,就會被關小黑屋。我爸媽都不是擅長溝通的人,家裡只有葉書一會跟我講親近的話。很小的時候,在外婆過世之前,葉書一常去外婆家後來我猜她是為了避開爸媽)。她不在的時候,我就一個人在屋子裡,只能學會自己和自己相處。
葉書誠跟我有一樣的毛病。只是他更敏感,更內斂,更剋制。很多話他連葉書一都不會告訴。
也是那個時候起,我意識到家庭這個東西對我的影響頗深。到什麼程度呢?有一回我帶了同學在我媽下班之前回家玩,我不小心磕著了腦袋。於是我和同學說,不要告訴我媽媽。其中一個女孩子特別理解地說,啊,念念不告訴媽媽,是因為怕媽媽心疼。多麼善解人意啊。我順著她的話點了點頭。但其實,不是的。我的第一反應是,我媽知道了以後,肯定會責怪我。我不想要責怪,於是選擇隱瞞。
後來,當我不想要生活中不好的那部分時,我就選擇不說。彷彿不說,它就不存在了。
葉書誠也是這樣。但在他高三的這一年裡,可能只有我知道他給自己的壓力有多大。我們倆的房間在同一層樓。有好多個週末的深夜,我起來喝水。等我輕手輕腳接完水回房間時,會看見他本來掩著門的已經關上了。我就知道,他睡不著。我甚至聽見過他的抽泣聲。是那種被悶在被子裡發出的小動物一樣的嗚咽聲。他小時候就是這樣哭的。往後我接水的時候,常常替他熱上牛奶,放在他房間門口的地板上,再敲敲門,趁他開門之前溜走。
所以我看上去還是開心的、傻乎乎的、滿不在意的,是因為我知道,但凡你對擁有的表現出極度喜悅,它立刻就會從你的世界裡消失。如果我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它說不定,會停留得更久。
有時候我會想,葉書誠只有長得和葉書一像。剖開外皮,我和葉書誠才更像同一個家走出來的人。
但我無法把這些話剖析給裴靜桐聽。他總認為,擁有要比沒有好。我如果說這些話,他甚至可能認為我是在炫耀。當然他知道我沒有,但他也許會這麼想。我不想讓他這麼想,所以我不想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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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一天的最後,裴靜桐帶我去了一間音樂教室。它在城區中央的一幢摩天大樓裡,從落地窗能看見貫穿雲城的繡河,而落日就在河的身後。
“這是你練琴的地方?”我問。
裴靜桐點了點頭:“我在這裡學了將近兩年的音樂。每次不開心的時候,我就來這裡。但是這裡馬上要屬於別人了。”
我傻傻地坐在一邊:“你不繼續學了嗎?”
他取出小提琴,開啟樂譜:“會繼續的,但不是在這裡了。”
他的臉揹著光,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那高三還有時間學嗎?”我問。
他沒有回答,示意我不要說話。
接著,他拉了一首悠揚的曲子。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我只坐在那裡,看著他和夕陽逐漸融為一體。那陣琴聲帶著朦朧細膩的色彩,又貫穿著憂愁,最後消失在空氣裡。不知道為什麼,我心裡有一點難過。
結束以後,他緩緩放下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