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正志見他語氣誠懇,就嘆道:“不說你爹,只說你這繼母,她還在世的時候如何對你我們都略有耳聞的,難得你現在還肯為她的後事這樣的不遺餘力。果然是讀過書的人,就是不一樣。”

薛元敬謙虛:“您過獎了,這是小子應當做的。”

薛正志又誇了他兩句,然後才說道:“我還是那句話,你和你妹子往後總是要過活的,怎能這會兒為了父母的事掏盡家底?這頭牛現在就是你家最值錢的了,來年春耕秋收都用得上,怎麼能賣了呢?”

說完,他想了想,就叫了一個村民過來:“我記得你在城裡木匠鋪子裡做過學徒?”

這個人確實在木匠鋪子裡做過學徒,但師傅嫌棄他學了兩年做出來的東西還不好,就將他給攆了回來。不過這會兒也顧不上什麼手藝好不好的了。

就聽薛正志在說道:“村前村後柳樹最多,現在你帶兩個人去放幾棵,現刨了出來做兩口棺材罷。放心,不叫你白做,有工錢。”

那人應下了。

薛正志其後又吩咐了一些事,就叫人拆了兩扇門板下來,要將薛永福和孫杏花停放到堂屋裡面來。一面又叫人往孫杏花的孃家去報喪。又同人商議停放幾天抬到墳地裡面去安葬的事。

薛嘉月還是站在原地,看著薛正志吩咐村民做事,又看著那些人在院子裡面進進出出,還有許多村子裡的婦女過來安慰她,但她只沉默著不說話。

眾人只以為她這是今兒受到的打擊太大。畢竟她還只是個才八歲大的孩子,猛然的見到自己父母猝死,還死的這樣的慘,被蛇給活活的咬死的。只怕不但傷心,也害怕。於是眾位農婦就越發的心疼她起來。就有人扶了她到薛元敬住的屋子裡面去休息。

薛嘉月就如同一個木頭人一樣的坐在薛元敬的屋子裡,她能聽到外面的人在說話,但他們說的話她一個人也沒有聽進去。

這會兒她只覺得自己的一顆心還是飄著的,很不真實的感覺。

而再過了一會兒,她就察覺到屋中光線猛的暗了一暗。她就轉過頭往門口望去,就見是薛元敬走了進來。

薛元敬身上穿的還是他日常穿的那身靛藍色的衣服,面上神情看起來也和平常無異。但也不知怎麼,薛嘉月就是覺得他哪裡不一樣了。

她就目光看著他,不說話。薛元敬也目光望著她,沒有說話。

兩個人互望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薛元敬走過來,在她面前半蹲下來,不說話,只抬起手,輕輕的摸了摸她的頭頂。

以前薛元敬也經常這樣摸她頭頂的,她其實並沒有什麼感覺,但是這會兒,她忽然就覺得眼眶有些發熱。

“哥哥,”她的聲音有點哽咽,“他們,是不是,你……”

後面的話她沒有問下去。一來院子裡還有很多村民在,二來,她也不想問出來。

說白了薛永福和孫杏花死了她是一點都不傷心的,甚至他們兩個死了她還會覺得大大的鬆了一口氣。好像一直懸在自己頭頂上的兩把刀忽然被移走了一樣。但是她不想薛永福和孫杏花的死是薛元敬一手策劃的。

拋卻孫杏花而言,薛永福畢竟是薛元敬的親生父親,薛嘉月不願意薛元敬為了她做出親手弒父這樣的事來。這樣的事做了出來,只怕以後他終生心中都會不安穩的吧?畢竟這是個孝道大於一切的年代。

薛元敬看著她,沉默了一會兒。然後他才慢慢的開口問她:“哥哥說的話你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