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顧被打得跪在了他跟前,一把抱住了老方的大腿,慘叫:“方叔叔,快別打了,我頭皮背脊都被你抽麻了!”

老方一個手掌捏著小顧的肩膀,一隻手由上而下指著小顧訓話:“不打什麼不打!啊?你做了對不起我兒子的事,我打你還打錯了!啊?”

“不是不是,叔叔啊,你得聽我解釋啊!”

“你有什麼好解釋的!啊?”

“不是我不肯幫啊!他出了問題,我就馬上聯系他,說我要幫他啊,你知道嗎?他就是不肯,說跟我關系斷了,不要我幫他了,是我被他掃地出門了啊!方叔叔啊,是您兒子任性……也、也怪我,這麼多年以來慣得他這樣……但是,是他任性啊,你跑我門上來把我打一頓是幹什麼?我要幫他他又不肯,我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現在這樣啊。”

老方之前打得太使勁,到現在還大口喘著氣,這會兒一聽,原來是這樣的原委,倒是心裡寬慰下來了,可嘴上還是喘著氣,咻咻的。

“哦,這樣……原來是這樣……我說的呢……以前我也跟你相處了那麼些時候了,你也不像是那種無情無義的孩子……”

“我怎麼可能是無情無義的呢……方叔叔啊……額……爸……這個,你幫我去跟小傑說說好話,再放我進門吧……他老是拒不見我……我……唉,我也是真是……想幫忙也插不上手啊,這些天急得我啊,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著……”

“唉……”老方先是嘆了一口氣,再一看,小顧還在跟前跪著呢,就把捺在他肩上的手給鬆了開來,說,“先起來,先起來。”

小顧起來了,整了整剛剛在抽打掙紮中被弄得紛飛的一頭亂發,再繼續扶著老方往右手邊那間房子走去——小方第一次來帶著骨裂的他去看醫生時,見面的那間有大客廳的房子。

小顧將玻璃拉門拉開,關照:“爸,小心這個檻兒。”把人扶進去了後,又說:“爸,你坐著,我去倒杯茶來。”

小顧沏了杯黃山毛峰過來,隔多遠的,那綠茶的茶香就鑽到老方鼻子尖底下去了。

老方把茶麵吹了吹,先放了下來。環顧了四周,此時的老方整個的靈魂就是一個劉姥姥,但他努力地用一種端凝、沉穩的軀殼將那劉姥姥給包藏了起來,他還是想顯得自己在小顧面前是個有地位的家長的樣子——畢竟都被叫了幾聲爸了,那也得端出個爸的款兒來。

小顧畢恭畢敬地在老方斜對過坐了下來,說:“爸,您是不知道……我也是心裡苦啊……這些年慣得他,唉,脾氣一上來,十頭牛也拉不回頭啊……他那天把我掃地出門,掃到大街上時,他哪有念及一點舊情!說不回頭就不回頭,我求他,說你不能這樣啊,四年多快五年的感情了,你說散就散!”小顧越說,神情越悲壯。

老方越聽,越顯同情與悲憫,還時不時地點兩下頭,表示他也非常反對自己兒子的做法。

小顧接著說:“然後他生意出了問題了,我一打聽,事兒還挺大的,我說我聯系個律師,事情就搞定了,哪能讓那日本經銷商得逞啊,連一毛錢咱們也不賠給他!你知道他跟我說什麼,他竟然跟我說,由得他自生自滅去,他就是把所有錢都賠光了,也不用我管!——你說說!你說說!我這一片心哪!唉,可憐我總想著他,他就這麼絕情!爸!你回去問問他,是不是這麼回事!是不是他不肯,我有一個字說假的!我就一輩子給他當牛做馬!你可以叫他來跟我對質,我有半個字冤枉他嗎!”

老方越聽,越覺得小顧這孩子一片痴心,真是可憐可憫;而自己的兒子,也太不像話了!太不像話了!簡直是不得了了!人家送上門的個熱臉,他竟然還拿冷屁股對著人!不行,這孩子可得好好教訓教訓。

老方義憤填膺,說:“你放心!我回去說他去!我說個一字,他不敢說個二字,這死小孩的那些牛脾氣,我還降服不了?”

老方說著說著,忽然又想到一件事,說:“誒?這不對啊……小顧,你這麼真心對他,怎麼又讓魏百川那個不是人的兩面三刀、千刀萬剮的,把小琪的廣告約和戲約都撤走了?還有把小鄭也調回去了?”

“什麼!有這種事!”

“是啊……就昨天下午,他人就走了。我跟魏百川打電話,他也一路含含糊糊的。”

“唉,這事我完全不知道啊。他們那種人,你知道的,見風使舵,估計收到了訊息,說我跟小方散夥了,他們就私自決定把小琪的所有邀約都給撤了吧。——爸,你放心,我打電話去跟他們說!小琪的那些資源都不準動,放心!我現在就說!”

小顧說著,立馬掏出手機,在老方面前打了這個電話給魏百川,把魏百川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通。

掛了手機後,就對老方說:“爸,他說下午就把小鄭再派過來。這一層,您別擔心了。”

老方一聽這事兒解決了,也放下心來,肩微微往下一鬆,忽然又想起首要大事還沒解決,馬上摸出手機來,打電話給小方。

小方接了起來。

“你怎麼搞的!啊,我要是不上小顧這裡來一趟,還不知道是你小子的問題,你好端端地把小顧掃地出門是怎麼回事!”

“嘟——”的一聲,手機掛了。

小顧接著也打電話給小方,小方不接。

小顧很可憐地抬頭,對老方搖搖頭。

老方又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齜牙咧嘴,揎拳擄袖,說:“你等著,我現在去他小店找他,他還不得了了他!連我的電話都敢掛!你等著,我今天不抽到他低頭來給你認個錯,我就不姓方!”

“別別別!”小顧“撲”上去,止住了老方,說:“爸,別激動。他一向是被我慣懷了的,你這麼劈頭蓋臉地抽他,他不經抽啊。”

“哼!那是你,我可從來沒慣過他!——不行!我可得找他去!”

“別別別,別激動。——這樣,我送你過去。你倒是好好跟他說說,說不定他就能迴心轉意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