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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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方婚結完了。
晚上的小酒席散了後, 魏百川他們和顧孝成父母一起回海邊去。車上正好坐得下,顧孝成的爸爸開車,媽媽坐副駕,後面正好就是魏百川和他男朋友,還有一個小琪。小琪現在漸漸出落得有點大姑娘的樣子的,臉和五官還是當年的那個樣子,沒什麼變化。她低頭看著手機,一如往常,不大理人。
魏百川和他男朋友則是和前排的顧父顧母閑話家常。
“唉, 沒想到這些外國人來吃喜酒,也就是帶點禮物,帶點酒來。也沒人說要包個紅包的。”魏百川說。
顧孝成爸爸就笑了, 一邊開著一邊說:“你當人家這個地方和國內一樣呢?習俗都不同的,你還指望辦個酒席還能賺點錢呢?”
“我就說說。”
他們這邊聊著。小琪聽著, 低頭跟她爸傳資訊。
她隔著個螢幕都能感受到她爸老方那張晦暗的臉。
她心裡想,她爸就是個不識時務的人, 到底不如前面的顧孝成爸爸豁達。她又覺得自己爸爸實在是個矯情的人,對待哥哥結婚這件事,非得人三請四邀的,他哪裡知道人家偏偏這次沒對他三請四邀的——雖然人再三請他,他也不會來;可是人並不再三請他, 就是另外一種狀況了。
他心裡堵得慌,這下可好,兒子沒了, 面子也沒了。
只能躲在暗處,和女兒發發資訊。
小琪猶豫得很,在想要不要把哥結婚現場的照片發給爸看看,但又怕爸爸惱怒,於是暫時壓著沒發,只是陪他說上幾句話,而他只是問她什麼時候回來。她說再玩三四天就回去了。
顧孝成爸媽回國去了,魏百川帶著小琪他們也回去了,大家一趟飛機回去的。
新婚後的小顧和小方還是照常過日子。小方要上班,手上也沒戴婚戒,倒不是想當隱婚族,只不過是因為與公司裡的同事大部分也不是那麼熟,而且也沒人知道他的性取向,他一直以來也比較低調,想著拿錢做事拿身份就完事了。這一個公司裡,估計就只有老闆和負責人知道他的性取向,因為他是大房東介紹進來做事的,大房東應該多多少少有跟這裡的老闆透露一點他的私事。
他想著如果戴只婚戒上班,不免引起平時還比較在公事上走得近的幾個同事問,怎麼不聲不響地就結婚了?跟誰結的呀?在中國認識的女的?
為了避免這一重口舌上的麻煩,小方就從沒戴過婚戒。顧孝成也不戴,因為覺得戴著個東西難受——他唯一肯戴的配件,估計就是手錶。
小方又上了半年班。
這段時間裡,老方從來沒跟他主動聯系過。他偶爾會跟老方聯系,問問吃了沒啊,錢夠不夠花什麼的。
他自己也知道這一類是多餘的關心,老方總不能為了他的事絕食而亡,活活把自己餓死;況且老方現在是小琪的監護人,小琪賺錢的能力比他這個哥哥是厲害多了,老方哪少了錢花。
他去關心地詢問,無非也就是想再跟他爸熱乎起來。
然而老方就是不回複他的任何話。
老方這人也很別扭,別扭且矯情,完全是小人做派,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
他兒子要是不給他來這些問候的話,他心裡會很生氣;而他兒子給他這樣主動問候了,他又一副完全不搭理的樣子。
老方的一世為人都是這樣的。也因為他的這一重性格,導致都半年過去了,小方和老方的表面關繫上,還是沒有任何和解的跡象。
老方氣兒子,恨顧孝成,他覺得顧孝成一直以來都騙了他。他也覺得兒子讓他丟臉了,現在弄出來這個事情,讓他怎麼跟身邊的人提起。他身邊的那些人都是老浯城人,大家腦殼裡都沒有那種事情的,什麼同性戀不同性戀的,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統統沒有的,不存在的。就像江南再小一點的地方上,那裡的人祖祖輩輩連離婚、小三都沒聽過一樣,彷彿這一類乖張的事情是根本不存在在這個世界上的一樣;直到他們到了大一點的地方,比方說浯城,才聽說原來有些家庭會離婚,會不完整,再到再大一點的地方,比方說上海,才聽說原來世界上還有同性戀這回事。
浯城這幾年城市擴容了,管轄的地方大了,整體城市的面積拓展了,彷彿一些從前沒有的事情也變多了——反正林子大了,怪事就變多了,這也是自然的。可老一輩浯城人的心裡,浯城還只是幾十年前的那個浯城,那個小小的只有三個區的城市,大家都過著普通平靜的水鄉人生活,是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事的。
即便是到了現在,老方都不住在老城區了,住進了開發區了,他也依舊是有一顆守舊的心,他身邊的朋友也都是守舊的。兒子出了這麼一件事,他實在沒有顏面對身邊的人說起。人家老吳的女兒吳小麗再過幾個月就要結婚了,他身邊那些朋友還是鬧嚷嚷地想把女兒往他這邊推送,期望得到上天佑助,能讓他兒子看上他們的女兒,然後把人接到國外去定居生活。
這一切,才是老方眼中的正常的生活——男的和女的在一起。兒子跟個男人結婚,彷彿一下子把他的剛變得煥麗、繽紛的生活給一下子打碎了,就像是一榔頭敲碎了一隻萬花筒,裡頭的彩紙屑飄了一地,曾經看到的那個變幻的、美麗的世界也就這麼碎了一地一樣。
老方一方面覺得羞恥,一方面也是傷心——實在不能不說是傷心的。
老方的人生一下子變得烏暗。每逢老吳提起他女兒在張羅婚禮,跟未婚夫去看傢俱時,他就覺得心裡難過;每逢又有人想跟他暗暗地提提給他兒子介紹女朋友,他就覺得坐立難安。
這半年裡,他恨死了那個顧孝成;而顧孝成還時常往他手機上發資訊,關切地問問他怎麼樣。
這讓他更為咬牙切齒。他覺得這是顧孝成,作為勝利者的一種由上而下的、施捨性的關懷,甚至是一種挑釁。而顧孝成實在也是冤枉,他只不過是以一種關懷老丈人安康與否的心態,在盡孝而已,完全是由下而上的一種態度,一種卑微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