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週六的時候, 下午顧孝成一點就回家去了,走之前他問方傑下午要不要出門,要不要用到公交卡,方傑說不用,他就拿了方傑的公交卡出去了。

下午四點多的時候,老方發了微信過來,說他一會兒就要準備去吃滿月酒的地方了,因為離得有點遠,所以早出發。

老方隔了一會兒, 又想起關照他兒子小方:“方傑啊,我昨天晚上跟小顧聊天時,我說我手上不小心蹭破皮了, 他說他有很好用的蘆薈膠,要給我一支的, 還說以後小擦傷就用那個,一點傷痕都不留。我今天不小心又刮到了, 你問一下他能不能今天給我。”

老方這個人,其實有點讓人“一言難盡”,好心是好心,可愛歸可愛,可是總有種讓人“一言難盡”的地方。就像這種事情。別人說過要給他一個什麼東西, 他似乎永遠都記得,肯定忘不了,十分“較真”。而且如果他急著想向人要時, 他又不好意思跟人家直接說。就像這個蘆薈膠的事,他就會去問他兒子,能不能幫他問小顧拿這個膠。

小方先是十分不解意,他不明白什麼時候他爸跟顧孝成都走得這麼近了。竟然他們這兩個幾乎可以說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人,會有這麼多東西聊。像是他爸在這個星期裡手蹭破了皮的這種芝麻大點的小事,他都不知道,而顧孝成竟然知道了。

他不禁在猜想,是不是平時晚上他收工前,如果顧孝成沒坐在下面陪他,而是坐在樓上房間裡時,他爸就在跟顧孝成用微信說說笑笑地聊天,而且說不定什麼話都能胡拉混扯到。小到連手蹭破了點皮的這種芝麻粒大的事情,他爸都會跟顧孝成說一說。

在恍惑間,方傑陡地想起了當初顧孝成在初搬進他這小二層的小店時,是如何如何不動聲色地滲透入侵他的地盤的,而如今顧孝成竟然連他身邊的人也不放過,也開始一點點地瞭解,滲透,入侵。用錢和用時間去收買、打動他們的心,就像他爸老方不就失守了,被區區的三萬三和晚上花時間陪著他聊天給打動了。

方傑想了想,弄不好現在在他爸心裡,顧孝成比他還重要。因為他爸愛錢,而且他爸有時候也比較寂寞,需要人陪著多說說話。上了年紀的人是一個特殊的群體,不論是老頭子,還是老太太,總之這個年長者群體裡的每個人其實都具備了與年輕女性這個群體一樣的特徵,打動上了年紀的人的方法與打動年輕女人的方法永遠是一式一樣的,最直接有效的就是花錢以及肯花時間。

偏偏方傑對他爸在這兩樣事情上的心意,盡得沒有顧孝成那麼多。又或者可以說是他的天生條件不允許,他的實力不允許。他首先沒有顧孝成那麼有錢,一個月現在能給一千塊家用已經不錯了;而且他沒有顧孝成那樣有時間,他做不到長時間地陪他爸聊天,每天能堅持報平安、聊上幾句已經算不錯的了。而顧孝成不一樣,他有錢又有閑,又怎能不叫老方喜歡他。

方傑嘆了口氣,在想著:不如以後跟爸爸說話時,語氣好點?不要總是一副要忙、沒時間多說的樣子……不然怎麼弄呢?多的錢我沒有,時間也是真不多,我又哪裡能像顧孝成那樣收買人心呢?不過起碼我得態度好!就從以後跟我爸說話的語氣改起,放緩一點,耐心一點。

方傑想了想,又有點妒忌他爸把什麼小事都選擇跟顧孝成說,而他作為他的兒子,竟然什麼都不知道。

可忽然一想,不對!蘆薈膠?可是用在我xx裡的蘆薈膠?

雖然蘆薈膠這東西本來就是多用途的,可是方傑怎麼都覺得有點別扭。他就是沒辦法想象這樣一件事:顧孝成由他紐國帶回了數管上等的蘆薈膠,將其中一管遞給了他,讓他每次事後記得抹抹那裡,而且他記得上次他們進行某事時,到最後‘那一輪’,因為內溫太高,顧孝成就開了一管新的那個膠,用一點純淨水稀釋了,拿來替代x滑劑,竟然也十分好用。現在,這廝竟然又要拿一管這種東西去送給他爸,治療小擦傷、小破損?

天哪!即便他知道這廝要拿一管新的這個膠去送給他爸,可他在心理上也是有很多的不能接受。因為那個膠給他的記憶全是與那種事情有關的,全與那個部位有關。所以就算他知道這東西是多用途的,他也十分不願意想象他爸爸會拿著那個膠抹在身上的哪處傷口上。這畫面……總有些莫名地詭異。

可是他又甩甩頭,要把那種難以剋制的想象畫面都給甩掉。他想著,還是爸爸的擦傷重要一點,其他的無關緊要的想象與對那膠的“固有成見”還是盡量放下吧。他問他爸:“不如我等會兒送去給你吧?他今天不在這裡,有事去了。我等下問一下他。”其實他是不會問的,就一管兩管蘆薈膠的事情他都做不了主的話,那還得了?

他爸過了一會兒發了語音過來:“你別過來了,坐公車麻煩。你拿一管那個膠去給小秦。你微信上聯系一下他,他在寶石廣場那個英語中心上課呢。到時晚上他給我帶回來。”

方傑才想起來他要去他爸那兒也去不了,因為他把公交卡給顧孝成了,除非投幣,想了想還是算了,於是他應了一聲:“哦。”跟著又一想,剛剛之前反思過以後要多關心爸爸的,怎麼這麼快就忘了?不落實了?於是他又補了一句:“爸,那你傷口要緊嗎?家裡有沒有創可貼?要是有點出血了,就把血擠掉,然後貼一下創可貼就好了。”

他嘰裡咕嚕說了一堆話。那一頭的老方接到這條語音後,一時間有點不能適應。

就像那一回方傑第一次跟顧孝成做了後,想把顧孝成趕出門卻又沒能趕得走,他怕回頭進小店去要被姦汙,所以還特為出了小店,那樣長久地站在店門外,目送老方過馬路。那一回老方也是十分不能理解,不明白兒子為什麼突然變得熱情周到了起來了,還揮揮手示意他回店裡去。

這一回的老方也是十分不能理解的,他不明白兒子怎麼突然跟自己變得話多起來了。自從兒子做起了這個小店的生意,話就越來越少,能精簡就精簡,能扼要就扼要。以前跟他說手上燙了個泡,他回答說等等就消下去了,跟他說哪裡磨破了塊皮,他回答說沒兩天就長好的,跟他說眼睛有點幹,他回答說少看螢幕。總是沒有再多餘的話了。雖說確實那個泡小到看都快看不見,等等是馬上消下去了;雖說磨破的地方也就那麼大一點,沒過一天就長好了;雖說眼睛只是有點幹,放下手機後一會兒就不幹了。

可是那時老方說這些事給小方聽時,是指望他能十分地重視,而不是三言兩語,又或是幾個字就把他打發掉的。漸漸地,老方也覺察出小方是有點忙,也不便跟他總是說這些不算事的事,所以他也自覺地不說了。

沒有想到今天兒子突然又變了,就為了一個擦破皮的事關照了他這麼許多的話,弄得他一時間非但不適應,還有點無所適從。一時間,竟不知道要怎麼應答。隔了半天,他才回過來一句:哦,知道了。貼了創可貼了。

方傑跟他爸聊完,才發微信聯絡了一下小秦,問他在不在上課,說他等等能不能去他學習的中心,想拿一管蘆薈膠給他,請他晚上帶回去給他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