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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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 都沒等方傑坐下來好好發資訊去跟他爸把昨天晚上那話給解釋一下,老方已經在八點半的時候一條資訊發了過來,質問他為什麼現在變成了這個樣子,什麼話都信口胡說,能說得出來的都瞎說,心裡一點數都沒有。還說沒有想到他現在在外面一個人住,竟然變成了這樣,太令人失望了。
方傑百口莫辯,又想起昨天晚上顧孝成說的話, 覺得確實不該說一些會引起他爸心裡不舒服又或是焦憂的話。倒不如預設了自己的過失,這樣他爸也不用成天想著是不是真地有人在背後說他下等。更何況他昨天那話也確實是有些不實的,顧孝成也沒有那個意思。
但老方這個人也真是的, 他就因為兒子給的錢少,就總是選擇相信一個外人, 從來不認真聽聽兒子小方怎麼說,也不細細思量一下為什麼兒子小方總是要有意無意地去抹黑小顧。
他全用金錢來衡量一個人的信用。但是他也不想想, 三萬三對於顧孝成來說連錢都不算,估計就跟幾個零錢差不多,而他兒子小方每月必然上交給他的一千塊家用是他連賺帶省給節餘出來的。這個意義就是不一樣的,他卻這樣地不信任自己的兒子,反而十分願意相信顧孝成。
這之後又過了兩天, 到了週三晚上,小方收工後洗了澡上樓去了,十分拘謹地穿著一件白色文化衫, 洗得棉料都有點薄了,上面的定製圖案都有點模糊了,顧孝成十分有理由相信這件t恤說不定就是方傑上高中那會兒,住的那個地方的居委會裡搞活動給居民發的。
就連方傑下面穿的那條淡藍白小方格的泡泡棉睡褲他都有理由相信那是他穿了起碼五六個夏天了的。那個棉紗被洗得有些稀薄,彷彿布料纖維的分佈已經不均勻了,松緊褲腰,又很寬松,兩條褲管穿在方傑現在的兩條腿上就只有八分的長度。一走路,那兩個褲管就像是被風扇鼓了風似的,永遠和腿間隔著一圈空氣,在那裡晃蕩。
若說以前只穿了條包臀內褲就在房間裡瞎晃蕩的方傑,在顧孝成眼裡是一隻潔白的小羊,那這幾晚的方傑又似乎在他眼裡變成了一隻尤為焦慮的小母雞。
他發現自己都不能用小公雞來形容這幾晚的方傑,因為小公雞都有種初生牛犢般的無畏、剛烈與驕傲,總是昂首挺胸地站著。而這兩晚的方傑卻哪裡有什麼小公雞的架勢,只是像只小母雞似的含胸駝背,佝僂著,頭一點一點地,向這裡窺探幾下,小心翼翼地伸頭過去啄一啄,再往那邊窺探幾眼,又小心地伸頭向那邊啄兩下。簡直是有著一個灰撲撲又可憐的身影,在這個房間裡小心地走動著。
方傑把幾件幹淨衣服疊好,放入衣櫥之後,就到床上坐好,規規矩矩地劃著手機。
顧孝成忽然手在被子裡動了動,扯住方傑睡褲上的一小塊布料,在手裡搓了搓,方傑竟然沒有慌張地要躲,彷彿心裡也清楚顧孝成沒要做什麼“違揹他意願”的事情。顧孝成鬆了手,說:“你把你這個睡褲脫了,誰睡覺穿一個化纖的料子睡,你不嫌難受?你出門的衣服鞋子還講究講究,怎麼穿在家裡的就不講究了?不講究樣子也算了,起碼布料你要看一看的吧,——快!脫掉!”說著就開始扯他的褲腰,彷彿一定要把這個泡泡棉的東西給脫下來。
方傑其實本來也不想穿著一層睡,所以也沒怎麼抗拒,就任由他幫他把這條八分長的睡褲給除了下來。顧孝成一邊除一邊說:“你這幾天這麼焦慮幹嘛?——放心吧,我也不騷擾你了,你就安心睡覺。”
方傑“哦”了一聲。心裡盤算著要不要明天出去買條五分的棉睡褲,或許可以把買睡褲的錢算在顧孝成頭上,到時在他錢袋子裡拿現金就好,反正他也不會管。而且就算他查數,他也是有理由的,誰讓這些花銷都是因為他的到來而憑空多出來的。
方傑想了一想,又轉而想著:哎?那隻顧孝成放在寫字桌上的錢袋子裡怎麼老有錢啊,每次去看都有五六千,他都是什麼時候補進去的?對了!或許還是該跟他算一算水電煤的,上次那三萬三就當……就算不能當作是我的賣身錢,也得當作是他給我的精神損失費!那我為什麼不跟他算水電煤?難不成我讓他在我這裡住下了,人還被他給睡了,還要往裡頭賠貼那些水電煤的雜費?跟他就是要算清楚錢,不然就賤了!
顧孝成幫方傑把那個泡泡棉大褲管的睡褲除下來之後,抬頭一看,就見到方傑倚著那塊床板,在擠眉弄眼地想事情,不知道又在盤算著什麼。
他笑笑,沒說話,一轉身把那條輕飄飄的睡褲往寫字桌前的椅子背上一擔。
再轉過頭來坐好,拿手肘搗了搗方傑,調侃了兩句:“想什麼心思呢?不會是聽見我說‘不會對你怎麼樣’之後,心裡面其實覺得很失落吧?”方傑回過神來,聽了這話,根本不為所動,鎮定得很,連嘴都不回,自顧地看手機。
而顧孝成在大腿上架了一部手提電腦,移動著輕巧的無線滑鼠,也不知在看些什麼。
過了一會兒,方傑往顧孝成那邊瞥了一眼,卻正好看見他在看照片。出於好奇,往他身邊一湊,問:“咦,這是什麼時候拍的啊?”
顧孝成往左下方看了一眼他“膩”過來的那顆頭的頭:“這張是高二夏天的時候拍的吧。”方傑其實是喜歡看別人的舊照片的,現在看到顧孝成高二時的照片,彷彿記憶中這個人在高中時的樣子又鮮明瞭起來。他盯著那張照片看了很久,說:“原來你那個時候長的是那樣的,很久了,到底還是和現在兩樣的。”
那張照片中,顧孝成蹲在他家裡的荷花池邊上,應該正是暑假的時候。原先方傑在顧孝成家中看過的那兩小片毗連的荷花池,就是照片中的荷花池。只不過方傑是冬天和開春的時候去顧孝成家中的,上面只浮著幾片黃焦焦的爛葉,而這照片中的荷葉與睡蓮正茂,荷葉有著滴翠的色澤,而荷花也開得飽滿,彷彿在顧孝成家裡被照顧與滋養得十分好,開得很幸福的樣子。
顧孝成說了一句:“我爸最在意的就是這個荷花池和那天你見過的梅圃了。”彷彿是導遊在解說一樣。
忽然他想了想,又說:“對了,你去了幾次都沒看到我家梅花開時的樣子吧,我找一張給你看看。”方傑的頭還是膩在顧孝成那邊,光顧著看照片,也沒注意到現在這樣的親近,隨口應了一句:“啊?好啊。”
顧孝成又找了一張臘月裡的梅圃照片,不過照片裡的人不是顧孝成,而是顧孝成的爸爸。也不知怎的,方傑忽然想到了他自己的爸爸,差不多年歲的人,顧孝成的爸爸在照片裡腰桿子筆挺,還有著一張富貴人的臉,耳垂也十分飽滿,身邊是他自己悉心照料的梅圃,而身後頭映著的是他家園林裡的朱樓碧瓦,這人比人,真是兩樣的。
方傑止住了自己這種不必要的聯想,人家在這裡讓他看照片呢,他沒事瞎比較什麼,不是應該歡喜一點嗎?
他吸了吸鼻子,又自己拿過滑鼠,在那裡翻著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