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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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孝成這時起身,拿了號碼牌去往麻辣燙檔口,又在那個檔口等了兩分鐘,他點的那一份才做好。檔口前還有辣椒醬和醋,他本來點這一份時要了不辣的湯底,是想著到時候自己加辣椒醬的,現在要給方傑吃裡面的粉絲,就只能放棄了往這碗中新增辣椒醬的想法。他轉而問檔口後頭在做麻辣燙的人要了一隻小碟子,再往那碟子裡加了一點辣椒醬。
他又回到座位入座後,把整個碗推到方傑面前,再把他那個香香鍋的大海碗往自己這邊挪了挪,跟他說:“你吃吧。”說著還端起那一小碗米飯,吃了起來。
兩人吃到一半的時候,忽然這個美食中心的中央部位的那些六人座的長桌那兒起了一陣嘩噪的聲音。顧孝成和方傑都被那種聲音驚到了,本來吃晚飯吃得好好的,忽然就起了女人的撕打聲和人群的喧嘩聲。一時間,萬目攢視似的,就連擋板後的賣卡工作人員都由前頭勾了頭出來往那個聲源看去。
簡直嚇死人了,兩個也不知道操著哪裡口音的年輕女人也不知道為了什麼事情起了爭執,其中一個女人尤為彪悍,“赤手空拳”由她面前的面條碗裡撈起一把面條,往她對面那女人臉上揮去,面條連著湯汁,甚至可能都濺到她們周圍的其他食客的衣服上和碗裡了,四周的人群四散逃走,都站得遠遠地看向這個中心的戰局。而那兩個女人中的另一個也不示弱,半面臉上還糊著面條,就在氣惱之中伸手一下抓住那個甩面條女人的半頭頭發,恨不得一下全給她拔下來。
顧孝成之前就驚了一下,循著聲源望過去,一看是這情形,因為畢竟離他們的座位遠得很,所以他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拿筷子點點那個還在看著的方傑的手臂,關照:“吃吧,沒什麼好看的。一會兒保安會來。”
方傑聽了後,也回過頭來,繼續不受影響地吃了下去。彷彿大廳裡發生什麼事與他們都沒有關繫了似的。
顧孝成也不知怎的,吃著吃著,就說了一句:“看看,這年頭女人有多彪悍,你難道見識不到嗎?一個個都跟母夜叉似的,醜就算了,脾氣還大。”方傑一口粉絲忘了嚼就往下吞,差點沒噎著,吞不下去又拉不出來的,於是他只能拼命往下吞。等吞下去了後,顧孝成就把剛剛開下的那瓶橙汁給他,他接過來喝了幾口。
方傑喝完後,也有點挑釁,沖他說:“脾氣大怎麼了,大到就跟個男人似的才好呢。母夜叉還不夠火力,最好像男人婆,——你反正不是喜歡男人嗎?這多夠勁兒啊!”
顧孝成吃了一筷子方傑那香香鍋大海碗中的伏在碗底的豆芽——那豆芽是那檔口免費送的,每份餐都有,伏在碗底充份量。顧孝成嘗完之後,關照方傑:“這個豆芽你別吃,還是有點辣。”
方傑是想著:怕什麼,我下午那餐吃的還是香辣雞腿堡呢。可是嘴上淡淡應了一聲:“哦。”
顧孝成這才將方傑之前說的那話在肚腸裡過了過,眉頭皺皺,說:“哪個跟你講的?誰告訴你的喜歡男人就喜歡男人婆?——反正我這一類的都喜歡純粹的,不是純粹的男人就是純粹的女人,雖然對女人沒什麼肉體慾望吧,可是還是喜歡看到溫柔端莊的。最討厭娘娘腔和男人婆。”
方傑依舊針尖對麥芒:“人家愛怎樣又關你什麼事?天下的人難不成還都是為了你的眼睛準備的?你又不是皇帝,充其量就是一方土霸王罷了。再說了你哪裡是最喜歡純粹的,我看你是最喜歡強迫別人滿足你的慾望吧。”顧孝成看了他一眼,說:“方傑,你敢說你……”他本來是要說:你敢說你完全是被迫的?可是又自主地收住了話尾。
方傑剛聽他說了幾個字就馬上坐直了上身來阻止:“不要說了!”顧孝成又看了他一眼:“我本來就沒有要往下說,你看看你,緊張的那個樣子……”
方傑的上身又塌下去了,繼續吃他的粉絲,再順便吃顧孝成麻辣燙碗裡的其他菜,吃著吃著,竟不太吃他自己原來那個香香鍋大海碗裡的東西了。
那中央打架的女人已經被幾個保安給扯開了,除了這個地下一層的保安來了,連商場一、二層的保安都被緊急調過來了。本來見那兩個夜叉婆如此彪悍,旁邊的食客中就算有比她們高個兒不少的男人也不敢用言語去招惹,因為誰知道這兩個女人發起瘋來要幹嘛,估計能直接拿了辣湯碗朝人身上潑的,可現在看她們兩個各被兩個保安給架著,就開始說出他們的不滿:“媽的,不要臉,這麼多人的晚飯和衣服都被你們兩個瘋婆子給毀了,死不要臉的,也不會賠的,媽了個x的,神經有問題,待你家裡吃牢食算了,跑到大庭廣眾這裡來吃個屁啊,死x!”旁邊還有一些女人們、老阿姨們雖然自己罵不出這樣惡俗的髒話,但也十分認同,就在一旁幫腔:“是啊是啊。”
顧孝成又朝那邊看了一眼,回過頭來說:“呶,這就是你要來的地方。這哪裡是來吃飯,簡直是來觀看‘野性非洲’的。那兩個部落女人被架走了,低下!”
方傑雖然也很反感剛剛那兩個女人的狂躁,可是他聽了顧孝成這個話也是生氣的,還有一點點難以辯解的傷心。因為他說的話裡老是帶上一種自然的歧視,都不是影射的,意有所指的,而是會不自覺地且光明正大地說出像剛剛那一類的話來,這讓他心理上很承受不了,因為他就在他所說的那一類人的階層裡,他隨便開口說一句,就把他也帶著罵到了。
而且老實說,平時日子過得像他這麼省儉的,來這個美食中心吃飯他都覺得貴。像這個美食中心裡面的,想要吃得到點“真實東西”的話,還是得上三十幾塊的。而他哪可能老是花三十幾塊吃一頓。
他以前最常的做法是在外面吃十二到十五塊錢的盒飯。以前有一陣子甚至是中午時就出去打包一份十五塊錢的盒飯,回來後只吃米飯和一半的菜,餘下一半的菜就等晚上和他自己煮的米飯就著吃下肚。天涼的時候,他就一煮煮上一大鍋的米飯,放在外面室溫下存放就行,夠吃兩三天的,而他又不做菜,所以就用每天午餐時餘下的菜和那飯組合在一起吃。後來他爸老是關照他不要吃剩飯剩菜,他才漸漸不這麼幹了。
他連這個美食中心裡的好東西都吃不起,而顧孝成竟然還說這樣的話,好像他們都是一些低等人,只配來這種低等人才會來的地方吃飯,而他自己則是上等人,沒有特殊情況是絕不可能屈尊來這種地方就餐的。他最後還說了重重的一個“低下”一詞,那不是說明他看不起他們這些來這裡的人還能說明什麼。
方傑出於憤怒,說:“是是,我告訴你,我就連來這裡吃飯都嫌貴,我連這裡都吃不起,一兩個星期才來一次,我吃不起你經常去的那種吃一餐起碼以一百五十起跳的高階地方。不是我想與不想的問題,是我根本沒有得選擇。可這又關你什麼事!非要在這裡吃飯,坐下來吃了又一大堆無謂的話要說!”
顧孝成也意識到自己剛剛說的話不對,或許讓人感覺到階級的差別,一定惹人厭惡,於是馬上就陪著笑臉道歉,一個勁地說:“是是,我錯我錯,我說話不經大腦,真不是有意的。來來,吃這個,不氣不氣。”說著說著竟用了那種有點像在哄小孩、又或是哄女人的腔調。
方傑氣到都沒注意他的這個腔調,只是這下倒讓他逮到了理由,終於又可以名正言順地不給他好臉了。顧孝成一邊往他碗裡夾菜,一邊抬眼看了他一眼,再低下頭重重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