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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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澤怕打斷張嵐的記憶,輕聲地問:“阿嵐,之前那麼多年,你們就沒想到過徹底走出村子嗎?”
張嵐有些恍惚,還是回答了:“怎麼會沒有,想過也試過……”
張岑一直想放陳迦走,但陳迦剛來,四奶奶對她的看管太嚴了,出門會把她鎖在房間裡,沒找到機會。後來陳迦剛懷孕沒幾個月,張岑趁著奶奶去鎮上趕集的時候,偷偷拿了奶奶房裡的鑰匙和錢,帶陳迦往小路上離開。村裡大多數的居民都居住在地形較低的下面,在上面居住的人不多,張岑帶著陳迦就沿著家旁邊那條小路,路過三阿公的門前,只要穿過那一片滿是一人多高的雜草遮掩住的山徑,就能攔到來往為數不多的車輛。她們已經穿過大半條路徑了,都能聽到外頭“嗖嗖”的風聲了,誰知道奶奶竟然帶著張忠趕來了。四奶奶跑得氣喘籲籲,但氣勢十足,眉毛豎立,眼睛能瞪出火來。她揪著張岑的耳朵,讓張忠小心陳迦肚子裡的孩子,綁住她的手把她帶回去了。逃跑失敗了,換來的是四奶奶更加嚴格的監視。她換了更粗更大的鎖,鑰匙隨身攜帶,連給張岑不多的零花錢都給剋扣了,她在家呆的時間也更長了。
後來張嵐出生後,陳迦的身體就不好了。四奶奶對她的管控越來越松,但是她的身子越來越壞,漸漸地,她臉色總是蒼白,嘴唇總是毫無血色,天一冷要感冒,天一熱也要生病。她只能在院子裡坐坐,但還是走不了,四奶奶松動的前提就是她不能出門。
後來是陳迦不願意走了,因為四奶奶也病了。她送張嵐上下學的頻率變少,起來的頻率變少,再也背不動張嵐了。她不願意去醫院看病,只是開了點中藥每天喝。這樣年邁的老人孤零零地躺在床上,兩頰消瘦,全身上下只剩皮包骨。陳迦是可以趁機帶著張嵐張岑走,但善良如她,怎麼可能做到?她開始拖著自己也同樣虛弱的病軀照顧四奶奶,直到她壽終就寢。
這下可以帶著張家姐弟一起回家了,這本可以是個溫馨又圓滿的結局,所有的人都能團聚,達到自己心之所向的事。他們已經收拾好行李,就等明天出發了。禍不單行,陳迦倒下了,情況更加惡劣,張嵐跑去找吳醫生,最終還是留不住她。
明明馬上就能回家了。“馬上”真是世界上最要遙遠的詞。
常澤溫柔地把張嵐拉起,讓他和自己並排坐在床跟上,攬過他的肩膀,像安慰小孩子似的在他背上輕拍著。張嵐忍不住靠在常澤的肩上。
常澤又問:“阿嵐,再多說些迦迦姐的事吧。”
張嵐想起自己的媽媽,不免臉上帶笑:“媽媽雖然不能出門,但她會享受手頭的一切。,那個院子以前光溜溜的,什麼都沒有,開始媽媽只種一些容易得到的瓜果蔬菜。後來奶奶說外面田裡就是種這些,還在院子裡種這些做什麼,就買了不少花種和果種。院子裡那棵鐵樹你還記得嗎?是奶奶路邊撿的,就快死了,讓媽媽給救活了!我親眼見它從病懨懨的,到常青不倒。還有旺仔,它的爸爸倒在我家門口,媽媽不忍心,就收養了它,奶奶不允許它睡房子裡,就給它蓋了個小石屋。它比旺仔聰明,還會握手。”
常澤感嘆道:“這是我認識的迦迦姐啊。”
想著又有些擔憂和心疼,問:“家裡一下子就剩你和岑姐兩個人了,生活不太好過吧。”
張嵐搖頭:“除了會想奶奶和媽媽,其他都好。開始有一點不好,姐姐要上學,我年紀還小,但是三阿公他們很關照我們。我初中的時候,爺爺曬鹽的地方要被開發建小區,那一片地賣了挺多錢。加上從我出生起,奶奶就想著以後送我去市裡讀初中,賣了鎮上的房子又添了點錢,在市裡買了一棟小房子。當時那個地段很偏僻,離市中心很遠,周圍灘塗居多,後來我初三的時候被規劃成新區,所以又來錢了。而且姐姐很厲害,所以過得還不錯。”
常澤放心了,問:“那……迦迦姐有說起過我和楠哥嗎?”
張嵐:“說過,但我當時沒放在心上……”
常澤抬起張嵐的下巴,把額頭貼在張嵐的額頭,一隻手按在他的心髒位置:“那你現在是不是已經把我放在心上了?”
張嵐心跳加速,不說話。
常澤見好就收:“阿嵐,所以你當初和我分手是因為知道你的身份了?那時候,甚至是後來我和楠哥來村裡找的時候,你和岑姐為什麼不說?”
張嵐:“是,那次去你家,我看到你和媽媽的合照在櫃子上,我當時腦子很亂,沒想清楚,直覺先和你分開比較好。後來你們查到村裡,我很意外,姐姐想說,但我求她別說。我要親口告訴你們,可是我還沒想好怎麼說,因為……”
常澤:“因為什麼?”
張嵐感到羞恥,難以開口,常澤又溫情軟語地催著他,他受了誘惑:“因為我害怕。媽媽會失蹤,她所有的遭遇全是因為我。我怕你們知道了會恨我,我怕你知道了會……”
常澤將張嵐抱在懷裡,接下話:“怕我知道了不喜歡你了?阿嵐,我說過,你不是我,你的想法不是我的想法。我不會不喜歡你,我對你的愛一如既往,只增不減。”
從吳醫生那得到的最終確定,是讓常澤有些生氣,但只氣張嵐騙她,不告訴他。他也不是沒想過迦迦姐悲劇的後半生,本該是花樣年華卻早早離世,但他不能牽連,更不能給張嵐記個連坐罪。
常澤用是指點了點張嵐的額頭,告誡道:“阿嵐,都說人生漫長路,誰不錯兩步。你已經瞞騙我兩次了,再沒有下次。要再有下次,我就要懲罰你了。”
張嵐抱緊他,點點頭:“恩,不會了。”壓在張嵐心尖的兩件大事都沒了,他確定常澤還喜歡他,還有什麼可瞞可騙的?
不過陳楠呢?他的態度會是什麼?
張嵐:“可是陳楠……哥”
常澤想起他就來氣,寬慰他:“不用擔心,他高興得不得了,之前已經逼著我叫他舅舅了……”
終於,海鷗跳出大坑飛向了大海,它原本以為很難很艱辛,沒想到是那麼容易。一如那天,被常澤親手放生的那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