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除夕夜(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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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雖然也沒怎麼修煉,日日恍惚著,但皇帝堅信自己福澤深厚,是真龍天子,修成散仙簡直易如反掌。
大家各懷鬼胎圍坐在一起,就連萬俟朔宗的話也變少了,他往年都是說的最多的,按他的話說,就是想討個吉利,自己別的不行,耍耍嘴皮子哄長輩們開心還是挺好的。
魏寧蘭用帕子擦擦嘴角:“朔宗今年怎得不說話了!”
萬俟朔宗抬頭飛快看一眼皇帝,皇帝還處於神飛天外的狀態,他想起大巫師說的,“不出三月定叫皇帝魂飛九天”,看樣子頗有成效,他自自然不用繼續哄著。萬俟弘放下筷子輕輕的說:“不瞞皇祖母說,孫兒這一年也學著大哥性子沉穩了些,總不能一直像孩童般逗趣。”
魏寧蘭很滿意,笑著又誇了他幾句。
皇帝筷子放下的早,但他坐在飯桌上也沒動,皇家一直有子時祭祖的規矩,他需得在飯桌上等到子時。
這時一個聲音顫抖著傳來:“父皇,兒臣身體不適,可否先行離開?”
皇帝循著聲音看過去,發現是萬俟弘,他臉色發白,眉頭緊促著,嘴唇也有些發紫。皇帝擔心:“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萬俟弘抬頭按著胸口:“心髒跳的有些快,不礙事,兒臣想先去偏殿休息一下。”
他從小就有心悸的毛病,皇帝不疑有他,即使祭祖的規矩是所有人都在,但他還是擺了擺手:“先去歇著吧,不好的話就請太醫來瞧瞧,過會兒祭祖也別勉強,能睡著就在偏殿睡著。”
萬俟弘拄著桌子站起來點點頭,腳步虛浮的向外走,一直到偏殿長廊前他才一晃身消失了,祭祖結束後大家都不會留在宮裡,皇帝下令後就抓緊時間打道回府,祭祖時更不會有人來找他,萬俟弘想好了,腳尖微點向宮外掠去。
快到府上時零星幾家鞭炮響,摻雜著小孩拍手嬉笑的聲音,萬俟弘心裡莫名生出一股“塵世暖如湯”的感覺,他直接跨過牆院連門都沒走,輕飄飄落在院子裡,安靜的站了一會兒,然後啞然失笑——自己怎麼會有出家人的思想?
萬俟弘府上丫鬟小廝一大堆,忙裡忙外的他也插不上手,墨硯前幾日看見以辭練功頗為驚奇,然後就把以辭當成了心中大俠的典範,天天跟著他甩也甩不掉,馮澤自己一個人歪在床頭手裡捧著一本書,是從萬俟弘床頭摸出來的,也不知道是什麼,深藍色的封皮上一個字也沒有,他翻開第一頁:
“慶歷十年,吾母死於執望殿,其婢青穗立於旁,是故,疑點頗多。”
原來是記載他母親的東西,馮澤一把合上書,原以為是雜書論典用來打發時間,如此看來還是不看為好,馮澤把書放回原位,心中疑惑——都說大皇子的母親蝶妃死於重病,皇帝把她厚葬但沒入皇陵,對外界的解釋是待皇帝死後一同下葬,但剛才馮澤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這其中怕是還有蹊蹺。
他正想著,就聽見門外有向萬俟弘請安的聲音,馮澤便把這事放在一邊,起身去迎。
萬俟弘剛推開門就撞進來開門的馮澤的目光中,外面還飄著小雪,他轉身把門關上:“你往裡站站,門口風大。”
馮澤向裡走了幾步又停下,指著炭火盆:“沒什麼大礙,你這屋子自打我住著火盆裡的火就沒熄過,暖的很。”
確實,這裡的火盆比馮澤府上的大一圈,又時時有丫鬟盯著,燒沒一點就添一點,他連個袍子都不用披。馮澤伸手想幫萬俟弘解披風的帶子,被萬俟弘抬手阻止了:“身上都是寒氣,你去裡屋坐著吧。”
說完,他自己解了披風掛在架子上,又在角落的銅盆裡淨了手,拿起帕子仔細擦了擦,問道:“墨硯呢?怎麼就你一個人?”
馮澤正一隻手拿著茶壺倒茶,他的另一隻胳膊還不太靈光,笑了笑:“跟著以辭不知道去幹嘛了,他最近賴上以辭了,除了伺候我的起居,其餘時間以辭走到哪裡他就跟去哪裡,我都要懷疑他是你府上的小廝了。”
萬俟弘接過他倒的熱茶,淡淡接了一句:“跟你學的。”
話一說出來他就後悔了,本來只是隨意的調侃,但這屋裡只有他們兩個人,火盆在一旁偶爾噼啪響,燭光把屋子裡照出氤氳的暖黃,這句調侃就稍微帶了些調笑的味道。
馮澤嘴角的笑一直沒淡下去過,萬俟弘卻從中看出了點強撐的感覺,他輕咳一下:“有沒有給家裡寫封信?”
馮澤也鬆了口氣:“寫過了,昨日家父的信也送來了,不過因為冬天信鴿不能再傳信,所以也就送了這麼一封。”
萬俟弘點點頭,喝了口茶:“馮老爺近日可有好些?”
“好些了,身體恢複的還算可以,還說等明年開春就和母親一起去遊山玩水,謝大殿下關心。”
萬俟弘盯著茶杯裡的茶葉浮浮沉沉,兩個人一時沒了言語。
馮澤感覺也困了,手肘撐在桌子上腦袋一點一點的。萬俟弘推推他:“別睡了,也快子時了,睡著了再醒又得冷,披上衣服我帶你去外面放鞭炮和煙花。”
馮澤沒想過萬俟弘還會湊這個熱鬧,拿起衣服把自己捂的嚴嚴實實,跟著萬俟弘出了門,站在院子裡把鞭炮煙花都擺好,萬俟弘吩咐下人手裡的活都停一停,歇歇一起看煙花。
五顏六色的煙火在空中炸開,馮澤帶著帽子仰頭看,結果帽子總是掉,他幹脆摘下來放在手裡拿著,萬俟弘看見了,又把帽子給他帶上,自己一隻手放在馮澤腦後給他託著。
馮澤的眼睛在煙火下照的像個玻璃球,亮閃閃的,他扭頭湊到萬俟弘耳邊大聲喊了句“謝謝”,萬俟弘扭頭看他,煙火炸開的時候也說了句什麼,馮澤沒聽清,再問的時候萬俟弘又不告訴他了。
“是什麼重要的事你重新說一遍!”
萬俟弘搖搖頭:“沒什麼重要的。”
一場煙火放的馮澤整個人都精神了,子時過了也瞪著眼睛這看看那瞧瞧,直到後半夜天都亮了才模模糊糊睡過去。
皇城新年第一天就起了層層霧氣,暗室裡,一個男人坐在主位上,整個人淹沒在黑暗裡只能看清一個輪廓,幾個黑影走進來,恭敬的跪在地上:“閣主,靖梁王已交出兵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