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圭扯過馮澤的手給他把脈,細感受一會兒後把他的手放下:“心跳有點快,其他應該還正常。”

馮澤看著新奇,自己這位師傅失憶了,但會的還不少,他問:“師傅你不是什麼都不記得了嗎?怎麼連把脈都會。”

馮澤問完後君圭臉上的表情也空白了一秒,還是原來的答案:“不知道。”

君圭有的時候也奇怪,自己明明什麼記憶也沒有,但有些情況下他又能得心應手的做出一些列動作來,這些能力就像掩藏在海底的秘密,隨著浪潮一點一點被沖刷上岸,露出它們原本的樣子,但是海底究竟還有多少東西,君圭自己也不知道。

他沉默半響,抬手揉著眉心,一副很累的樣子,“今日就不練了,你好好休息一下,可能是底子太差,突然訓練受不了,有興趣的話也可以每日習武結束後泡一次藥浴,能更好的改善你的骨骼和肌肉。”

馮澤默默點頭,他感覺的出來,君圭心情很差,而且他的心情也不太好。

第二天君圭也沒教馮澤練武,一天過去了,馮澤說自己依舊胸悶氣短,君圭的意思是不習武的話他就不在這裡多留,直接回那個宅子了。

但是馮澤沒讓他走,“師傅那宅子空蕩蕩的,也沒個說話的人,不如今天我來教您吧,教您寫字,寫你的名字。”

馮澤桌上的文房四寶一看就比練武用的心思多,一排清水的狼毫紫豪從大到小掛在筆架上,馮澤鋪開宣紙,用一對鎮尺壓在兩側,讓小廝來磨墨。

君圭抬手製止了他,走過去站在桌側拿起墨條:“不用叫別人了,我幫你磨。”

馮澤把外刨脫下去掛在衣架上,一邊拉開屏風一邊問:“師傅您還會磨墨?”

他今日穿了淡綠色廣袖長衫,袖子過於寬大不方便,就把屏風拉起來準備在裡面換一件外衣。馮澤覺得君圭有很多他想不到的能力,練武的人通常都不會注重書法字畫方面的事,但是看君圭磨墨的手法,又像是有過深入的研究。

“師傅,您究竟有什麼是不會的啊?我還說要教您寫字,您是不是會寫啊?”

君圭手腕一頓,手下的墨汁漆黑細潤。他腦海中關於書法的記憶洪水般湧現。有時候他甚至覺得自己不是失憶了,只是記憶被封存起來,到了需要的時刻,就會接連被放出來。

馮澤從屏風後面走出來,邊向桌臺走過去邊掛腰上的玉佩,他探頭看了看君圭磨出來的墨,甚至懷疑眼前這個人是不是真的失憶了。

馮澤直起身的時候君圭也跟著他站直了並且向他那邊跨了一步,然後在他狐疑的眼神中伸出胳膊虛環住馮澤,手指貼著他的衣領滑進去碰到了馮澤脖子後的那塊軟肉。馮澤整個脊柱倏的麻到腰間,腿都軟了,他像只被掐住後頸的貓瞬間縮起脖子,想逃跑又不敢動,君圭手指勾著他的發帶把它從馮澤的衣服裡拽了出來,然後面無表情的退回去繼續磨他的墨。

想了想又教訓了他一句:“這麼大了穿衣服要整齊。”

就好像說“今天紮一個時辰馬步”一樣語氣平淡,毫無波瀾。

只留馮澤一個人愣在原地失了魂似的,後頸處的皮肉上還殘存著方才君圭手上的溫度,一時半會兒也散不去,他用手捂住脖子,感覺君圭的手指還貼著他的面板,脖子後的小絨毛立起來摁也摁不下去。

“怎麼了?我刮到你了?”君圭見他傻傻的捂著脖頸不動,還以為自己剛剛手上哪裡劃疼了他,又伸手想把他的手拽下去看他的脖子。

“不不不,你就站在那別動。”馮澤連連擺手,熱氣直接燒到頭頂,他連最基本的禮儀也顧不得了,當即轉身繞到屏風後邊去,胡言亂語的下了逐客令:“我今天不教你寫字了,你大概也會寫,很簡單的兩個字,我看天色也不早了,就這樣,告辭。”

君圭看看外面還沒有落下去的意思的大太陽,猶豫一會兒轉身離開了,出門後他抓住一個丫鬟特意提醒她給小少爺叫來個郎中看看。

所以當馮澤剛平複完自己心情又見到君圭囑咐過來的郎中時,徹底崩潰了。

秦川坐在醉仙樓的雅間裡,胳膊搭在窗沿邊對樓下路過的小姑娘吹口哨,人家姑娘看他一眼,拽著自己的丫鬟跑了。

馮澤推門進來坐下先灌了一壺茶,秦川看他一臉怒氣,不由得問:“誰惹我們馮公子生氣了啊?”

馮澤哐當一聲把茶杯放下,硬邦邦回了句“沒誰。”

秦川尷尬,自己本來在後院裡和美人捉迷藏,下人突然跑來稟報說太守家的小公子來訪。上次百花宴秦川去爭了花魁後轉身再沒找到馮澤,以為他不辭而別了。這回沒上拜帖,人倒直接跑來府上。秦川把手裡的矇眼布系在美人手腕上,順便親了口她的手背,故意啞著嗓子讓美人乖乖等他回來。

哪知這出去沒見到人,奉茶的丫鬟說馮澤等不急先跑去醉仙樓了,若他無事就過去敘敘舊,他便又一路追來醉仙樓。可這要敘舊的人只喝茶,不說話,是哪門子道理呢。

秦川百無聊賴的嗑瓜子,隨意問到:“那天百花宴,你怎麼先離開了呢,我後來還特別找你了,只可惜連個人影子都沒見到。”

提起百花宴,馮澤不可自制又想起來君圭那天救了他,又為他出氣,還有那個……還有那個不小心的擁抱,馮澤臉又紅了。

秦川是情場老手了,看馮澤不說話只臉紅就猜到了一半,他頓時來了興趣,瓜子也不磕了,俯過身去笑的不懷好意:“我們小公子害羞了,那天可是遇到了什麼心上人?”

心上人……馮澤沒應聲但也沒反駁。過一會兒他抬起頭,睫毛在眼下氤氳出一片陰影,他耳朵尖紅紅的問:“怎麼才算喜歡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