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就好!”說話的是中太尉楊坡,“那這就日就配合光祿寺把這件事辦好,也算不枉陛下的信任、丞相的關懷!”

事實上私下裡楊坡也警告過蕭鱟,令他不要在群馬司這件事上對張忌傲使絆,否則吃虧的只會是他。但蕭鱟心高氣傲,新上任太僕卿,又怎麼捨得全國馬政這麼大的一塊實權分給他人?今日這樁朝會上,崔正若是抓住這個話題狠命打擊,怕是連楊坡也維護不了。

“臣遵陛下、丞相和太尉大令!”蕭鱟嘴裡說道,這回是徹底服軟了。

“既然如此那群馬司這件事就留待下次‘小朝會’上再彙報吧!”右丞相東郭棠生怕崔正和楊坡再吵起來,急忙跳出來主持工作,“接下來議一議其餘各府、寺的事情吧!先從……太常寺開始!”

接下來就是“九卿”所屬的各衙門的工作彙報,有的簡短有點冗長,也沒用什麼重要的事情。原本左丞相喜歡抓住一些“文官派”官員的紕漏大做文章、口誅筆伐,一件簡單的小事都能與楊坡爭吵上半天,然而這回卻出奇的安靜,只是偶爾冷嘲熱諷幾句,完全沒有往日的劍拔弩張的火藥味。

最後做報告的是衛尉卿高頤,這位高大人是外戚崔氏的女婿,也被視為“外戚一派”。往日的“小朝會”上但凡輪到他,都是說一些歌功頌德、天下太平的場面話,真正與他的職責相關的卻很少涉及。但這一回不一樣,他居然一本正經地做起了工作報告。

“二月至今,衛尉府與京兆府合作,共抓捕了為禍京城的慣盜六人,逮捕酒後滋事者十七人,查獲違禁刀劍、弓弩等物二十餘件。”高頤手握著玉圭,盯著事先寫好的工作報告念道,“昨夜,臣接到線報說有行刺案一名逃犯的蹤跡,便與京兆府一同抓捕,在西市附近發現其行蹤。然搜查之下,卻有一些令人不齒的發現。臣與京兆尉商議之下,將此案件移交給了禦史監察院。”

“嗯?既然是行刺案,應該交給廷尉府,怎麼交給禦史監察院了?”崔正站起身,問道。

高頤朝他稽首一拜:“稟丞相,因牽扯到京中官員,沒有陛下、丞相的授意,臣不敢移交廷尉府,故只能交給禦史監察院,請上禦史大人秉公審訊。”

這時周沐緩緩站起身來,朝皇帝和兩位丞相一拜,朗聲道:“京城西市‘拙春庭’,名為酒樓實則是,其掌櫃以‘五石散’魅惑京城少年,又有拐賣少女、逼良為娼的惡行,其罪當誅!不過此惡婦為減其罪,向官府供出了酒樓真正的主人,高大人和京兆府這才將此案件移交本院。”

“哦?這京城之中、天子腳下,居然有如此膽大妄為之人,敢包庇此等惡婦!”說話的赫然是高坐龍椅的皇帝,這樁案件引起了他的興趣,“高祖皇帝曾下諭旨:京城之中持有‘五石散’者,家財充公;制販此物者,抄沒家財、全家罰為奴婢。而拐賣少女、逼良為娼者,依本朝律例,當處以絞刑。京城之內居然有此不怕死之人,朕倒想知道,此人的身後到底是何方神聖?”

周沐將早已寫好的奏本呈報給皇帝,皇帝開啟一看,臉上浮現出陰冷的笑意:“好啊,真是好啊!兩位丞相,你們也一起看看吧!”說完將周沐的奏本扔到了臺階下,東郭棠撿起奏本,和崔正一道翻看。

除了“拙春庭”的事情,奏本上面還羅列了蕭鱟其他幾樁罪——利用太僕少卿一職損公肥私、中飽私囊,私下裡虐待兄長、毆打妻室、寵信偏房等。而令東郭棠心中一緊的是,蕭鱟與東郭季堯之間的生意往來也被禦史監察院奏了上去,而且他能感覺到崔正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慍怒和譏諷之意。

“好啊,堂堂的本朝第一名臣居然會有如此不肖的兒子!”崔正冷笑一聲,“中太尉,周禦史的奏本也請你看看吧!”說著他將奏本扔到了楊坡的面前,而原本他也準備好了一封彈劾蕭鱟的奏本,但他的彈劾哪裡比得上禦史監察院的奏本來得有威力。

楊坡一聽崔正口說“第一名臣”心裡便有了底,他皺著眉頭撿起奏本,又看了蕭鱟一眼,心裡也在飛速盤算著應對的策略。

“奏疏中所言,是否都為真實?”楊坡看完奏本,向周沐問道。

“句句屬實。”周沐說道,“中太尉若不信,可親自盤問相關人證。”

“不用了!”楊坡擺手說道,“小女正是蕭鱟的妻室,她曾對老夫說過蕭鱟此人倫常有差,老夫原以為是他們夫妻間爭吵之後說的氣話!既然禦史監察院說了這些事都是真的,那就按律處置吧!”

“岳父大人!”蕭鱟一聽,心中震驚之極,楊坡這樣說就是棄他於不顧了。

“中太尉大人英明!”周沐鞠禮道,“蕭鱟仍是朝廷官員,而且是二千石的高官,又有‘沐陽侯’爵位在身,按律應先去其官職、爵位之後,再移交有司審理。”

“陛下,臣冤枉!”蕭鱟跪在地上不住地磕頭乞求道,“‘拙春庭’之事必然是有小人誣陷,臣並未拿過一絲的好處,豈會是背後的主使。請陛下明察!”此時蕭鱟還算拎得清,中飽私囊、虐待兄長這些事都不會至他於死地,而“五石散”和逼良為娼才是致命的指控,要活命必須把自己與“拙春庭”撇清關系。

“蕭大人,此事就不對了!”周沐說道,“這‘拙春庭’的掌櫃已經簽字畫押,供述你就是她背後的主人,怎麼就不肯認了呢?我來問你,你的愛妾是否姓湯?‘拙春庭’的這位糜掌櫃實際上就是你愛妾的大嫂,這一點你敢否認?”

“這……臣不否認!”蕭鱟牙一咬,承認了與糜掌櫃之間的關系,“不過臣納妾之時曾贈予湯家一筆彩禮,他們用這筆彩禮在京城做什麼事,臣不應該負責吧?”

“呵呵,蕭大人倒是會替自己開脫!”崔正冷笑一聲,“是不是真的,讓廷尉府好好審訊審訊,不就都清楚了!”

“廷尉府的右丞郎綰乃是當世酷吏,只有他想不到的罪行,還沒有審不出來的罪行!”楊坡反駁道,“此事涉及到朝廷已故重臣的顏面,若是真的有什麼差池,恐怕會令蕭老丞相顏面喪盡、高祖皇帝為此蒙羞!”

“對啊對啊,此事絕對不能讓酷吏來審、更不宜昭告天下!”楊坡話一出,“文官派”群情激憤,紛紛阻止崔正的建議。但“外戚派”卻怕事情不大,非要將蕭鱟移交廷尉府堪問,一時間朝堂上又是一派口水橫飛的景象。

“夠了!”皇帝一拍龍案,顯得有些不耐煩,朝堂上頓時安靜了下來。

皇帝沉吟了一會,做出了指示:“蕭鱟中飽私囊、有悖倫常,按律本當移交有司審理、判罪;念其父蕭子康有功於社稷,現免其官職、爵祿,交由京兆府監視居住,不得離府半步!至於‘沐陽侯’的爵位,就由蕭丞相第三子蕭鯽承襲吧!‘拙春庭’的案子就由廷尉府審理,但就事論事,不得再牽連他人!”

這個判罰一出,蕭鱟頓時心中慶幸,雖然被奪職削爵,好歹小命是保住了;楊坡也鬆了一口氣,如果真的認真處置蕭鱟,只怕自己會被他拖下水,皇帝這般判罰,顯然有安撫他們“文官派”的用意在。崔正雖然有些不甘心,但這次“小朝會”的結果已經大大超出了原本的預期,接下來就是如何爭取自己的人能夠上位“太僕卿”。

皇帝金口玉言,“外戚”“文官”兩家皆大歡喜,然而光祿卿張忌傲和衛尉卿高頤心裡明白,針對蕭鱟的進攻,這才是剛剛開始。

更新略晚、本回略長!下一回,趁勝追擊!有鑒於今天這麼長的一章,明天可能會偷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