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國與鷹戎左部之間,以蜿蜒起伏的山脈形成自然邊界,中原王朝在山脊上建築高牆長城,以此抵禦遊牧民族的騎兵進攻。秦驤他們所在的邊關,正是這一段山脈中地勢最低之處,也是鷹戎騎兵突入中原襲擾的必經之所。

鷹戎右部屯兵在此,正是向邊關的守軍以及燕國擺明瞭態度——他們隨時都有向關隘發動攻擊的可能!

第二天,雨過天晴,草原的空氣格外清新,處處彌漫著泥土和青草的芬芳。秦驤、褚東籬出了關城,身後跟著兩名老兵,牽著兩匹老馬,手中握著符節、執仗,大步向鷹戎右部的營地走去。

在營地周圍巡邏的鷹戎右部哨騎很快就發現了他們,呼嘯著將他們四人二馬圍住,押往營地。事先這些哨騎都得到過命令:凡是有自稱“使者”的中原人求見,一律以禮相待,不得隨意侮辱。故而一路上他們四人並沒有遭到對方的刁難。

鷹戎右部營地大大小小聚集著數千頂帳篷,哨騎們將秦驤、褚東籬等人押進了坐落在最中央的大帳,大帳的中央,正端坐著金發碧眼的右賢王。乍見秦驤,右賢王微微有些錯愕;不過當他看到秦驤手中的執仗上大大地寫著一個“燕”字時,錯愕的表情換成了微笑。

“秦國相,真的是你!”右賢王滿臉笑意地向秦驤走過去,張開雙臂一把將他抱在懷中,“你可真是我們古勒廓部的福將啊!”

秦驤被對方莫名的熱情弄得有些發懵,急忙掙脫了右賢王有力的雙臂,後退兩步正色說道:“在下燕國相秦驤,受燕王委派,特來求見大單於陛下。不知道大單於身在何處,還勞煩右賢王引薦!”

右賢王樂呵呵地看著秦驤,又看了看他身後文人裝扮的褚東籬,以及兩名鬍子拉茬的老兵,笑著說道:“既然秦國相求見,大單於豈有不見之理!國相不妨先在此稍座片刻,本王這就派人通報大單於!”

“如此就多謝了!”秦驤恭敬地說著,便大搖大擺地走入了大帳內,盤膝落座,絲毫不拘禮節。褚東籬眉頭一皺,看鷹戎右部的右賢王對秦驤如此殷勤,心中暗嘆要借他們手除掉秦驤,看上去機會不大;不過秦驤與鷹戎蠻夷走得這麼近,卻又是他們可以做文章的地方。

褚東籬坐在秦驤右手邊,雙目微閉、神色淡漠,恰如一個穩坐釣魚臺的老手,靜聽著秦驤與右賢王之間的對話。

“秦國相,自詹北河谷一別之後,不知你又去了何處?”右賢王問道。

秦驤揮了揮手,朗聲笑道:“我乃朝廷任命的燕國相,除了去燕國上任,還能去哪裡?倒是鷹戎右部的狼騎精銳,怎麼就出了河谷、來到燕國的北境了呢?”

“嗨!此事說來話長!哈勒溫那幫兔崽子在河谷偷襲我們不成之後,大單於馬鞭一揮,我等就趁勢進軍燕北草原,將他們殺得片甲不留、直接滅了他們的王庭!如今這漠北草原,已是我們古勒廓部的天下了!”右賢王笑著說道。他雖然佩服秦驤的智計,但有自己的立場,自然不會將他們分別之後的事情如實相告;而且他將右部王庭覆沒、一萬五千餘狼騎的損失撇開不說,正是有意往右部臉上貼金。

不過即便右賢王不說,這些事情秦驤都已經知道了,只聽他邊笑邊說道:“哦?既然如此,那我正好當面向賽珂單於道賀了!只是當日我們從貴部的王庭走得匆忙,也不知道單於的母後玉息閼氏的身體可曾好些?”

提到“王庭”和“玉息閼氏”,右賢王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這對於古勒廓部來說是揮之不去的恥辱,若是換做別人,右賢王早就一拳揍過去了!可偏偏他為了吹噓右部的功績,故意隱去了這段汙點不說,這就讓他感到有些難堪了!

右賢王扭過頭去避開了秦驤那略帶譏諷的目光,支支吾吾地回道:“當然……當然好一些了……吧!”

秦驤嘴角微微一揚,繼續說道:“那就好,秦某與閼氏還有些生意往來,她老人家生體安康,對於秦某來說,那可就是天大的好事!”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右賢王臉色變得有些凝重,立即岔開了話題,“秦國相今日來我營帳,不知道代表燕王想與大單於商議些什麼?”

“哦?右賢王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秦驤笑著說道,“貴部大軍駐紮在我燕國邊境,秦某不來與賽珂單於商談退兵之事,還來談什麼?”

秦驤這番話開門見山,一點也不拐彎抹角;但是右賢王卻裝出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攤著雙手反問道:“既然是邊境,關城以內是你燕國,關城以外就是我鷹戎了!我們古勒廓部在自己的草原上放牧、紮營,想來無需你們燕國操心吧?”

秦驤對右賢王的回話略有些驚愕,他沒想到這麼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竟然也有這樣的機變,當真是不能小看這些“蠻夷”。

“只怕放牧、紮營是假,要挾我們燕國才是真吧?”一旁半眯著雙眼的褚東籬忽然插嘴道,語氣陰冷而不屑。

右賢王怪異地看著這個高傲的中原文人,指著他問秦驤:“秦國相,敢問這位先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