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禾見到武容,歡喜地站起來,道:“你來了。”連忙給武容倒了一杯茶,問,“今天怎麼這麼晚?是有什麼事情耽擱了嗎?”

武容接過茶喝了一大口,連坐也顧不上,咂舌道:“你馬上跟我走。”說罷就過來拉沈青禾的手。

武容行事一向如此,雷厲風行,說風就是雨,沈青禾來不及嗔怪,被武容火急火燎地拉出門,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問:“我們去哪?”

武容回頭一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道:“去見我父親。”

“長公主?!”沈青禾瞬間風中石化。

等走到長公主府門前,沈青禾期期艾艾不敢進門,問:“真要去?”

武容完全不知道沈青禾在怕什麼,問:“當然,我已經去過太傅府,你也應該去見一見我父母。母親遠在魏博,一時半會兒見不著,正好父親就在京城,怎麼不來一見?”

沈青禾還是遲疑。

武容看出他害怕,好奇道:“這有什麼好怕的?父親性情和善,不好與人為難的。再說,你又不是沒見過他。父親每年有數月會返回京城居住,以前在宮中朝會,眾多男眷都在,你與我父親都在其中,雖不熟識,到底是見過的。以前,父親還誇贊你容色出眾,大方得體,聰慧過人。”

“這怎麼一樣呢?”那時候我不知道他是我未來的公公,我是他未來的女婿,沈青禾小聲說,雙手攥緊了衣裙,嗔道,“怎麼不早和我說?你看我今天穿成這樣,怎麼好見人呢?”

沈青禾今天穿了一身水綠色的衣裙,襯得他膚色白皙,唇紅齒白,眉目如畫,嬌俏無比。武容安慰似的撫了撫他的領子,道:“今天這一身挺好的,顯得你更漂亮了。”

沈青禾見武容笑,心裡也高興,還是嗔怪道:“你怎麼不早說,我也好有個準備,如今,我這兩手空空,怎麼好見人的?”

“我也是今早臨出門時才想起來,碰巧今日父親無事,在府中休養。要見就趕在今日。”武容一笑,伸手從懷中挑了一個玉鐲出來,道,“賀禮,早已為你準備好。”

沈青禾伸手接過,是一個精緻的玉鐲,用料上乘,做工精細,價值不菲。看款式,應是前幾年流行的適合年長男子的款式。武容不可能隨身攜帶這種東西,除非是早就買了留在身上沒有送出去的。

沈青禾遲疑著問:“這?”

武容臉上頗不自在,推了推沈青禾說:“現在衣裳也美,禮物也有了,還不進去,杵在門口做什麼?沒的教人看笑話。”說罷用眼神指了指兩個門童。門童本來是在看熱鬧,見武容注意到了,也連忙板起臉,目不斜視。

原來因為沈青禾不肯進門,兩人杵在長公主府門前好一會兒,不僅門房看熱鬧,連過往行人也路過停下來指指點點。沈青禾受不住,不得不隨武容進門。

穿過二重銅花門、弄堂、抱廈、假山,終於走到長公主房門前。武容站定,一個年長的男子開門,武容輕聲問:“叔叔,父親在裡面嗎?”

那年長男子捂著嘴笑,眼角眉梢透露出慈祥來,武容是他看著長大的孩子,轉眼二十年過去,她也帶著男子來見公婆了。笑道:“快進去吧,長公主殿下等著呢。”

沈青禾深吸了兩口氣,視死如歸地便要邁過門檻,卻被武容拉住。

武容在大門前還言笑晏晏,此刻馬上要見到人了,卻一反常態,一言不發,面色沉重,緊緊地攥住沈青禾的手,說:“父親,自幼是不待見我的,如今見了你,以他高傲的性情,自然是不屑與你為難的。可也不會像對待姐姐的夫郎安平公主一樣對你。若是有什麼為難之處,你別放在心上。”

原來,武容是長公主與神武將軍所生長女,而長公主卻一直以來心繫前妻崔駙馬,心中只有與崔駙馬之女崔思是他的女兒,眼裡根本就從來沒有過武容。是以,武容擔心以長公主的脾性和他對自己的不喜,唯恐他會遷怒到沈青禾。

武容的性情莽撞而耿直,鮮少看見她如此猶豫不決的神色,沈青禾明白過來,這是一個渴望又得不到父親關注的孩子。沈青禾反攥緊了武容的手,說:“不妨事,為了你,我什麼也不怕,你也不要怕。”

兩人相視一笑。

進了屋,長公主在房內假寐,聽到動靜,驀然睜開了眼。只見長公主年紀在四十上下,不過保養得宜,吃穿用度都是人間極致。卻面容疲憊,鮮少有笑意,兩頰有一團病態的嫣紅,周身散發著一股冰冷的氣息,可見這些年過得並不如意。

武容跪下行禮,小心翼翼地看著長公主,說:“女兒給父親請安。”又向長公主介紹沈青禾道,“這是沈太傅之子,特意帶來父親一見。”

沈青禾乖巧地行禮個和武容相同的禮,道:“臣沈青禾,見過長公主殿下。”

“起來吧。”長公主懨懨地道。

武容笑起來,拉著沈青禾坐了,道:“這就是今早女兒說要帶給父親看的人。父親也見過……”若是直說這是我心儀之人,八字還沒一撇,武容說不出口。可若是不明說,卻又說不明白為什麼武容要帶著沈青禾來見長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