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伸手掂了一下,將鞭子甩了兩圈,靠近姚臻,說:“你趁現在認錯,還來得及,少受些皮肉之苦。”

姚臻完全不認識眼前這個女人,曾經是她的母親,此時卻又是一個帝王,正在折斷她不聽話臣子的脊樑。“兒臣的確有話要說。”姚臻面上浮起了一個詭異的笑容,輕輕地說,“兒臣來之前曾經見過太女姐姐,太女姐姐病了。”

太女身體不好,這幾天病情反複是常事,有什麼可提的呢?皇帝見姚臻不認錯,不說些軟話,也不提黃河水患的事,反而說了幾句關於太女的廢話。皇帝想了想,突然明白過來,怒不可抑,喝道:“其心可誅。給我打,打到她開口為止。”

眾人過來扒姚臻身上穿的朝服,被姚臻掙開了。姚臻自己一邊解衣服的同時,一邊死死地盯著坐在上位的皇帝。皇帝年歲不大,卻太多操勞,兩鬢生出了白發,顯露出老態來。

見姚臻盯著自己看,皇帝厭惡地轉過頭去。

姚臻從來沒有發現過一個人原來可以如此面目可憎。

服侍的人見她們母女相仇,心中不約而同地湧出一股恐懼:恐怕女弒母,臣弒君,指日可待。

姚臻脫掉玄色朝服,露出白色中衣,順從地趴在刑床上。勤政殿是處理政事的地方,不是行刑的地方,自然沒有刑床準備。皇帝急不可耐,臨時去刑部調又來不及了,只得將兩張案幾拼湊在一起做了一個臨時的刑床。

兩邊的侍者馬鞭,尊貴的楚王殿下只著中衣趴在臨時的刑床上,內侍詢問皇帝是否開始行刑,這個場景發生在勤政殿,怎麼看怎麼怪異。

姚臻的額頭冒出層層冷汗,慘白了一張臉,沖著皇帝譏笑道:“陛下以鞭馬的馬鞭來鞭人,是想昭告天下,人不如馬嗎?”說完哈哈大笑起來。

這話除了激怒對方,完全沒有意義。看來姚臻無論平時多麼沉穩,此刻顯露出畢竟年輕的天性,在高壓之下沉不住氣,反而逞一時口舌之快。

“伶牙俐齒。朕以前怎麼沒發現你的伶牙俐齒。”皇帝被姚臻氣得心絞痛,大手一揮,“打。”

不一會兒,一陣鞭打聲,鞭笞聲,鞭子落空破風聲,鞭子抽到軀體聲,悶哼聲,喘氣聲響起。

大概抽了三五十鞭,皇帝揮手讓停了下來,問:“你可有悔意?”

“兒臣無話可說。”只見姚臻掙紮著抬頭,大汗淋漓,濕了額上的頭發。後背的血濡濕了雪白的中衣。姚臻說完這話,暈了過去。

姚臻平日裡衣冠齊整,有“不冠”不敢出門的傳聞,如今一個豐神俊朗的小娘子被抽了一頓,就像一把綠油油鮮嫩多汁的白菜被揉搓成了黑黑的髒兮兮的醃菜,狼狽不堪,盡顯醜態。

兩邊的侍者不免想:以姚臻王爵之尊,尚且說脫衣服捱打就脫衣服捱打。命如浮萍,生死不由自己,更何況我輩卑賤之人?眾人看了,心中不免有些不忍。

“陛下,楚王殿下暈了過去,還要繼續打嗎?”

皇帝奇怪姚臻這麼不禁揍,說:“冷水潑醒,繼續打。”

這時,皇六女姚隠闖了進來,見到姚臻被鞭,撲了過去,替她捱了幾鞭子。又見喊了幾聲,姚臻毫無反應,心下慌了,唯恐自己來晚了,抱著姚臻的頭,對著皇帝哭喊道:“太女姐姐病了,聽說四姐姐的事吐了血。眼下四姐姐又快被你打死了。難道你生養我們姐妹幾個,就是為了弄死一個又一個好玩的嗎?”

原來,自從姚臻在勤政殿被打的訊息傳出,德貴君使人送了信給姚隠,說,只有六皇女能救她。姚隠得了訊息,硬闖勤政殿,勤政殿的侍衛攔著姚隠不讓她進。姚隠說:“眼下楚王姚臻快被陛下打死了,楚王再怎麼犯錯,到底是陛下的親生女兒,眼下陛下不過是在氣頭上,才失了分寸。若是因為你們攔著,我去晚了沒有救下楚王,日後陛下後悔起來,想起楚王的好處,要問責,你們擔待得起嗎?若是你們放我進去,我自承擔擅闖勤政殿的罪名。救下楚王之後,不光是楚王,就連德貴君和我也感念你們的好處。如何?”這次進殿的。

姚隠說話,一向理是歪的,皇帝本來就不喜歡她,見她這麼說,氣不打一處來:“把她們關在一起,沒有吩咐,不得離宮。”

幾番折騰,一場鬧劇落幕。

皇帝站著想今天發生的事情,想起德貴君服侍一向嚴謹,吩咐:“著德貴君仍舊居住昭陽殿。”左右領命而去。

皇帝問:“今天,你們一定以為我是一個殘暴不講道理的母親吧?”左右莫不敢答。

皇帝心裡想:在場的恐怕沒有人相信,我教訓女兒,是為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