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拱手(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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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容離開魏博之後,又過了幾月,便是將軍府庶長子武欒的婚期了。
武欒自從歷過刺史事過後,便如驚弓之鳥,雖然得了武容的保證,卻怎麼也不敢相信,已經不幹淨的自己能嫁個好人家,所以愈臨近婚期,愈忐忑不安。
武欒的事,雖然事後封鎖訊息,到底洩露出去,在魏博再難找到好人家。我朝的風俗便是如此,男子貴在貞潔,若是失了貞操,便是容貌人品上佳,出身高貴,也做不得大房。是以武欒的婚事,當時的將軍府很是頭痛了一陣。
然而將軍府家大業大,武欒雖然在魏博無人問津,到底是將軍府的長子,到武欒二十歲的時候,終於有人上門提親了。是柔玄鎮的一處二流富貴門的庶女,她家族上是賣軍火發的家,之後後人不孝,在柔玄鎮左右逢源,卻一直不得其法,被士族排斥在外。如今聽聞魏博的長子因為失了貞操無人問津,心想這是個好機會,便上門提親了。
照理說,兒子的婚約是由嫡父決定的,可是,長公主對自己的女兒尚且不關心,怎麼會管別人的兒子的婚事?二房是武欒的生父,怎麼會不關心?可是他長年纏綿病榻,便是有心插手,也有心無力。且嫡庶分明,作為將軍的小星,他怎麼能管將軍兒子的嫁娶?即使這個兒子是從他肚皮裡出來的。
神武將軍作為武欒的生母,按照我朝的慣例,大女人是不管小兒女的婚事的。所以柔玄高氏向將軍府提親的時候,武欒的大姐武璜直接同意了婚事。雖然高氏世代商賈,但是小女兒識詩書,看起來斯斯文文的,人倒沒什麼銅臭氣。家中長一輩的以為:高家不過是看上了將軍府的富貴,以利聚者以利散。眼下將軍府如日中天還好,若是有什麼不測風雲,高家定然會拋棄武欒,這一門婚事,不是長久之法。主事者卻不以為意。
後事如何暫且不說,武欒婚事定了之後,眾人皆鬆了一口氣,武容想著總算實現了自己的諾言,旁的人想著哥哥嫁出去之後總算洗刷了將軍府的汙點。
婚事籌備了很久,最終舉行的時候,既不低調,也不盛大,符合他將軍庶子的身份。新娘喝得醉醺醺的,一切都很正常。洞房挑紅蓋頭的時候,新娘對武欒也沒有什麼不滿,武欒的心中又燃起了重新開始的希望。
誰知洞房第二天,按理說新人要給公婆奉茶,武欒連忙吩咐小侍將自己準備的禮物拿出來,誰料新娘不在乎地說了一句:“不過是雙破鞋,搞得這麼隆重,當自己是誰呀?”擺手走了,武欒本來對婚姻滿懷期待的心頓時沉了下去。
去沈府提親之後,武容徹夜不眠,輾轉反側,終於作出決定,第二日修書將軍府:放棄繼承爵位。很多年之後,武容回憶起這一段往事,和一個不相幹的人曾經說過這樣一段話,“在遇到沈青禾之前,我其實一直在猶豫,雖然我知道我應該去獨自闖天下,但其實人十幾歲的時候,是想不清楚事情的,也沒有勇氣。然後我來到了京城,遇見了沈青禾。在我和他的事情中,到底還是他付出更多。遇見他之後,我找到了人生的意義與勇氣,終於知道了自己應該怎麼度過一生。人與人因緣際會的奇妙之處,就在於此了。”
不過這都是後話了,送信過後,武容知道將軍府必然激起波瀾,不由得回憶起來京城之前和將軍的對話。
那時侯武桉在門口候著,將軍和武容在屋內,將軍問:“這時節朝廷派刺史來,你可知是什麼立意?”
武容說:“女兒知道。”之後便不吭聲了,直到將軍繼續問,“那你是怎麼想的?”才回答說,“魏博,是大姐應得的。”
將軍立刻反手打了武容一掌。武容吐了吐嘴邊的血沫子,仍舊低著頭不吭聲,將軍便明白:這個女兒,脾氣和自己一樣倔,認準了死理不回頭。也不知是信了誰的挑唆,竟然打算效仿孔融讓梨!
將軍問:“你絕不後悔嗎?”
“女兒生平從未做過一件後悔的事,因為重來一次,女兒還是會這樣做。”武容回答。人只有年紀輕的時候,才會有這樣的勇氣,說自己絕不後悔。
“此女肖我,果然。”將軍心裡想。因為將軍年輕的時候,也是不將偌大的家業放在眼裡,只顧自己打拼的主,不然,不會獨自前往京城,遇見長公主。
將軍又問:“容兒,你可知道自己的名字的含義?”
“女兒不知。”武容姐妹都是玉字輩,唯有她單名容,不按排行輩分取名,不知是何用意。武容年幼的時候也頗多猜測,或許是因為母親對自己另眼相待,多以取名才異於姐妹?又或者是因為自己不被母親所愛,所以才不能按輩分取名?雖然諸多猜測,但是武容從來沒有想過去問,因為即便問了,將軍也不會說的。
那是因為你是我和長公主第一個孩子,你出生的時候,我欣喜若狂,以為……將軍心裡想,庶長女武璜為人沉穩,性情守成,而自己最愛的女兒容娘,性情適合創業,武容如此推拒世女的位子,除了武容天真的緣故,卻也可能是天意。將軍想到此處,卻再說:“你去吧,去了,便不要後悔。”說罷慢慢闔上了雙眼。將軍年輕的時候是刀裡來火裡去的人物,這些年卻因為家業不順、夫婦不諧從內到外生出疲憊。所以但凡將軍露出想要休憩的打算,眾人都不敢打擾。
武容雖然出言不遜,但心底到底還是敬重自己這一位母親,對於不能讓母親滿意,心中頗為愧疚。整理一番才離開,出門便碰到武桉倚門待,被武桉發現自己被打,兩人一邊說,一邊哭了很久才了結。
之後,武容來京城前偶爾遇見武璜向將軍問安。武璜看起來已經聽到了武容要謙讓世女之位的傳聞,見到武容劈頭蓋臉、氣勢沖沖地說:“別以為你讓了世女的位子便如何,我不要。”她這位姐姐雖然沉穩,這時候還年輕,眼睛裡滿是憤懣與不屑。若是一心追求的東西是別人不要讓給自己的,那還不如不要呢!
武容猜度武璜心裡怎麼想的,笑著說:“魏博的世女,本該是大姐的,如今不過物歸原主,哪來的讓與不讓?”武容說的是武璜的生父本來是將軍的結發夫郎,武璜心中正是這樣的想的,正中其懷。
武容心裡未必是這樣想的,只是這樣說,做的事情看起來也能印證她說的。武璜心中狐疑。偏武容的笑容如此真誠,讓人不得不信,直到武容走後,武璜也回不過神來,不知道武容說的是真,是假。
所謂立嫡以長,既然武容親口承認她無意世女之位,那麼世女之位除了自己這個長女,恐怕沒有更合適的人選了吧?武璜眼看著就要得到夢寐以求的東西,便不再嫉恨武容,行為舉止中也不針對武容姊妹幾個,只專心修德,力圖使自己能夠配得上世女的爵位。
武家老三武璧不服,她雖於爵位無望,卻也看不下去自家姐姐如此愚蠢,竟然掉入了敵人設下的陷阱而不自知,於是假意贊嘆:“我們怎麼有一個這樣的妹妹?能化幹戈為玉帛,將生死仇敵化為至親姐妹,死而不怨。如此手段,何愁天下不成?”意在告誡武璜盡早除掉武容。所謂“升米恩,鬥米仇。”即使武容真的相讓世女之位,如此大的恩德,大恩難報,不如殺之。
武璜卻是個心慈手軟的,不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