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珍啊,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也是時候該嫁人了。嫂子給你相看了一個,就在咱們南邊的那個村子。那個小夥子人不錯,再說了,離咱家還近,你想啥時候回來就啥時候回來。”

甄珍她嫂子笑呵呵的拉著甄珍的手,一副為了她好的嘴臉。

去年冬天甄珍跟酸菜廠家的兒子黃了,她嫂子還擔心了一段時間,就怕人家把甄珍給攆回來不讓她去上班。

結果那家人還挺講究,不僅讓甄珍繼續上班,還又分豆包都分餃子的,她可是解了一回饞。

那些餃子甄珍一共就過年那天吃了一回,剩下的都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哥哥嫂子給吃沒的。豆包就更是一口都沒吃著。

她嫂子還想著以後甄珍不嫁人也好,能掙工資吃喝還省的,養她一輩子又何妨呢?

結果過了年沒幹仨月,工廠就歸大隊了,甄珍也不幹了。既然不能掙錢了,誰還願意養著這個瘸腿的小姑子,她四下打聽,可算是給她踅摸著一個不嫌棄她是瘸子的男人。

甄珍低著頭,把手抽了回來,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的說:“嫂子,我不嫁人,你別給我找了。”

她嫂子的笑臉瞬間就僵住了。

“甄珍別說氣話了,哪有女人家不嫁人的?你還指望哥哥嫂子養你一輩子是怎麼地?”

“我能養活自己!”

甄珍拿過柺杖,起身就走了。

她嫂子氣得夠嗆,在她身後罵道:“能養活自己你怎麼不搬出去?還在我家賴著幹啥?你以為誰都能瞎了眼要你這個死瘸子啊?有人要就趕緊著嫁過去得了……”

甄珍越走越快,把她嫂子惡毒的話都扔在身後。

她走到大壩上,望著遠方的東孟家,眼淚不知不覺的從臉頰上劃落。

春山似有所感,站在院子裡往南邊望去,可惜距離太遠,兩個人都看不見彼此。

天氣越來越熱,村裡的小姑娘已經穿起了花裙子。

高大嫂的身體已經康復,現在吃飯說話什麼的都跟正常人一樣,只不過時刻注意著不能情緒太過波動。

山山水水畫畫三個孩子現在都是高大嫂養著,她家裡幾口人都閉口不提江春曉這個人,真當她死了一樣。

高正比以前更頹廢了,陶陶就沒看見過他出屋子。

有一次陶陶去看高大嫂,碰巧看見了高正。一個還沒到三十歲的小夥子,鬍子拉碴的,頭髮好像也很長時間沒洗了,整個人比村子裡沒爹沒孃沒媳婦的跑腿子都嚇人。

不知道還以為陶陶得罪他了,見面連個招呼都不打,就跟沒看見一樣。

陶陶也懶得搭理他,就讓他這麼自甘墮落吧。

“妹子,我聽說酸菜廠的酸菜賣不出去都臭了,你說今年這酸菜廠還能收白菜了嗎?”

高大嫂的聲音裡帶著幾分幸災樂禍。她心想著如果這個紅旗酸菜真賣不出去了,沒準還能把酸菜廠還給她們呢。

陶陶嘆了口氣,“嫂子你就聽我的吧,就算大隊上不要這個酸菜廠了,咱們也不能接手要回來了。”

高大嫂瞪大了眼睛,“咋的呢?他們都不幹了還不行咱們幹?”

“你想啊,他們乾沒掙著錢,你再幹還像以前那麼掙錢,別說大隊長了,村裡人能不記恨?到時候肯定找你茬。這個酸菜廠,就當是咱們自己幹黃了得了。”

反正再過兩年就改革開放了,到時候你想幹什麼都沒有人管你了。

這句話陶陶沒說,現在還不是時候。

倆人坐在院子裡的小板凳上閒聊,陶陶一抬頭,只見大隊長領著倆男的進了院子。

“大隊長。”

倆人笑著打了個招呼,只不過身子沒站起來,臉上的笑怎麼看怎麼像是嘲諷。

大隊長進來就沒個好臉色,看著陶陶跟高大嫂好像看仇人一樣。

“現在酸菜廠要幹黃了,你們滿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