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府後院。

顏中溪正與妻子在房中酣睡。屋外大雨淋漓,時不時還有閃電劃破天空。

一道黑影穿過走廊,帽簷下的臉在天邊一道道白光中顯得冷酷瘦削。

來人正是岑恈。

督主只給他這一次機會將功補過。顏中溪是所有云南官員裡與商續聯絡最直接的一人。他親自前來,算是給足了這個知府面子。

岑恈輕輕推開了居室的門,手上長劍一立,敲了敲地面就算是通報了。已近深夜,風雨飄搖之中門口突然出現了一個黑影,直接把床上二人嚇得縮做一團。

枕邊的夫人下意識的拉過好些被子,顏中溪冷得身子抖了抖。見黑影並未有其他舉動,便壯著膽子問道:“來者何人?”

岑恈拿出令牌,也不管床上之人能否看得清,開口道:“東廠領班,岑恈。”

此話一出,嚇得知府大人直接滾下了榻,顫顫巍巍穿了半天的靴子,又披上外衣,連忙走出居室與岑恈去前廳會面。

“不知大人深夜光臨寒舍,有何要事?”

顏中溪一個偏遠小官,見到東廠中人心裡自然畏懼,但他到任廣南這幾年,除了偶爾貪點小財之外,也並未做什麼出格之事,怎麼會有東廠的人突然找上門來?

岑恈解下蓑衣,不多說半個字,直接從袖口拿出一封信交給顏中溪。

顏中溪接過書信,開啟第一眼就是自己的名字,心生疑惑。而後面的內容也都是一些官員的名字。

雖說他對雲南整個地區的情況不是完全瞭解,但信中所列名單,只要是他認識的,都不是什麼清正廉潔之輩,很明顯,這是一封彈劾密信。

但是在交通不便的雲南地界,收集這樣一份名單何其不易……顏中溪不明白岑恈到底有什麼意圖,開口詢問道:“岑大人,這是?”

岑恈直接回答道:“都察院監察御史,商續。他最近在雲南一帶活動。現在,就在你廣南府境內。而這封書信,則是不久前他落在按察使司內的書信。顏知府,不知你對此人有沒有印象?”

監察御史?商續?他從來沒聽過啊……哦對,沐瓚之前來府衙找人的時候似乎提起過一個手持尚方劍的御史,他起初還不相信。

可沐瓚在竹林,又被一個小姑娘說得啞口無言,似乎是真的認罪了。難道,真的有一個了不得的御史大人在他廣南府內?

“有,下官聽說過一位手持尚方劍的御史在廣南活動。但具體那位大人到底在哪,下官也不清楚。”

主座上的人有些不耐煩的開口道:“不要在我這裡耍什麼小聰明,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訴你,此人手上這份名單如果沒有被我東廠提前知曉,不日後將會出現在京師都察院的書案上。顏知府,我一不與你談條件,二不跟你耍花招,咱們來一場互惠互利的合作。可好?”

顏中溪有些蒙圈,什麼小聰明?他難道看上去長得很精明嗎?不知御史大人在哪裡,這很正常好吧……人家就是來掀我老底的,要是被我知道行蹤那還得了?

正常情況下顏中溪的想法沒錯,但商續實在不是一般的巡按官。岑恈也提前查了這位顏知府,結果愣是什麼都沒查出來。商續才到廣南多久,一日不到名單上就有顏中溪的姓名了,岑恈覺得一定是這個知府主動在商續面前暴露了什麼。

但是這個知府居然說不知道?還扯什麼尚方劍。他在京師東廠都督身邊都沒聽說陛下賜下過尚方劍,這個知府哪裡能知道?

該知道的不知道,不該知道的卻偏偏知道。岑恈覺得眼前之人並不是誠心合作。

“這個嘛,小人也是道聽途說……具體的,還要問我那位沐府的老友。”

岑恈不滿這樣模稜兩可的說法,開口問道:“沐府?哪位老友?”

“沐瓚,沐家的宗親。但是現在已經不在沐府了。因為一些事情,他……應該被麒麟堂的人抓走了。”

岑恈聽到“沐家”二字有一瞬的愣神,很快又恢復了常態。

“商續人在哪你不知道,那最近廣南有發生什麼大事嗎?”

“有,有兩件。一件是這個沐瓚突然承認了兩年前的沐真詮一案是他陷害,一件是儂家寨竹林學堂的幼子服毒案。都是今日發生。”

岑恈眉頭一皺,儂家寨?商續莫不是…

“儂家寨土司的兒子,你可有他的訊息?”

顏中溪想了一會,回答道:“之前一直是失蹤狀態的。但是今日,儂寨主身邊突然多了一個小孩。大致八九歲的樣子。估摸著是找到了。”

岑恈頓時大驚:“找到了?”怎麼會找到了…他怎麼找到的…

看來都督料想的沒錯,商續心思彎繞,不會無緣無故到廣南。此一行他明面上是照例巡查,實則是混淆視聽暗地裡追查浙江失蹤案的!

想到這岑恈陰鷙的眸子又眯了起來,對著下座的顏中溪開口道。

“顏知府,如果有這個御史的訊息,你知道該怎麼做吧。火都已經燒到房子了,縱火犯你一旦抓到,不用管什麼官階律條,就算你直接將其就地正法,我東廠也會為你撐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