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有雲:屋漏偏逢連夜雨。現在的小年輕都愛自我調侃:如果你覺得自己已經夠倒黴了,那麼不要怕,你之後還會更倒黴。

自打喬喬撞破了許駿茂和蘇盈盈那點兒破事,喬喬當真像撞了連環邪似的倒黴個不停。對著沈蒼這受了傷的大孩子小白兔,喬喬更覺得自己的噩運已經突破界限到達了巔峰,把沈蒼這個小倒黴蛋兒都給捲了進來。

雖說這種想法就是上不了臺面的封建迷信,可親眼看見有人為自己受傷流血,那滋味真是……說不出的令人難受。更別說喬喬和沈蒼住在一起,沈蒼這要跟著喬喬回去,喬喬每一次見他就都要回憶起沈蒼為她擋的那一刀和沈蒼那滴答了一地的血。

這種感覺太可怕了。

再追根究底一下,要不是喬喬白天開了窗戶晚上回房間躺床~上看書時又忘了關,那一對闖空門想偷東西的男女也不至於闖進喬喬家裡。要不是喬喬聽見客廳裡有異常的響動就貿貿然地進了客廳,那個麻子臉也不至於抓住了喬喬。要不是喬喬被抓住了,那麻子臉也不會一不做二不休想殺了她。要不是喬喬沒有反抗的能力,眼看著就要被抹脖子了,沈蒼也不必沖進客廳裡護住她……

不說玄學只看對錯,喬喬依舊難辭其咎。這讓她心頭無比沉重。

“……對不起啊,小沈。要不是我……”

喬喬心下歉然,嘴巴一動就想勸沈蒼辭職。只是這話剛起了個頭她腦子裡就蹦出了沈蒼的家庭情況和沈蒼的那一句“求你了”,於是話頭卡在她喉嚨裡,不上不下,塞得人別扭至極。

“?”

沈蒼歪了歪頭,看起來有點兒困惑。他見喬喬對上他視線的一瞬別過了眼睛,又有些了悟似地輕聲開口:“您沒有對不起我。昨天晚上的事也不是您的錯。”

“可——”

“我被劃傷是因為有小偷帶著刀溜進了房子裡。錯的是那兩個小偷。他們會溜進您家裡不是因為您忘了關窗,而是因為他們心術不正想偷東西。我會被刺傷不是因為您,而是因為那兩個小偷心生歹念想要殺人傷人……”

沈蒼下了床,沒找見自己的帆布鞋就踏著醫院的塑膠拖鞋對著喬喬認真道。

“您有沒有關窗,都不是那兩個人可以潛入您家裡偷東西的理由。”

“況且即便那兩個小偷昨晚沒有進您的家,他們也會進別人的家。那兩個小偷昨晚沒找到能進的家,今晚、明晚……任何一晚都有可能進其他人的家裡。哪怕我昨晚沒受傷,以後也會有別的人因為撞見那兩人行竊而受傷。”

沈蒼總是那麼認真,他皺起眉來思索的樣子讓喬喬清楚地明白他並非單純地是在寬慰自己,而是在對著自己擺事實、講道理。

被一個比自己小上近十歲的孩子講道理,換了別人恐怕不會高興。偏生喬喬這個人比起位份尊卑和長幼次序來更看重事實和道理,所以沈蒼的話聽在喬喬的耳朵裡並不刺耳。

清晨的陽光透過醫院的窗戶灑進了病房,站在料峭但明媚的春光裡,沈蒼臉上酒瓶底那麼厚的眼鏡也不能完全隔絕他的面容。

喬喬透過黑框眼睛的鏡片看進沈蒼的眼裡,看到了沈蒼的堅定的同時,也看到了沈蒼的想法:沈蒼是真的認為喬喬的自責很奇怪。

這讓喬喬唇角勾出個笑容的同時鼻頭一酸、眼角一澀。

……是啊,她都快忘記了,錯的一直都是壞人,錯的一直是那些去做壞事的人。該受到指責和審判的是做壞事的人,該被千夫所指、該被萬人唾罵的,一直都該是壞人。

“…………”

喬喬想說些什麼、道謝的話、道歉的話,許許多多的話全湧到了她的嘴角,混合在一起卻成了無言。

她的手像是不受她控制那樣帶著她自己都沒有發現的憐愛,輕輕地拍了拍沈蒼的頭,爾後喬喬事先想好的“這段時間你在醫院裡好好養傷,工資照算,我還會額外給你工傷補償”的話也成了:“你衣服染了血又破了大洞,不能要了。我去給你買幾件新衣服,你想要什麼樣的衣服?”

“……!這、不、我——”

沈蒼一想拒絕喬喬,臉上又紅了。

“那行,不要衣服我就按照工傷給你賠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