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廚師的話讓蘇懷意愣了片刻，是啊，他們來京都雖然沒兩天，但在路上就走了大半個月，想來，自家夫人多少有些惦念家裡了。他們剛來他就派人給林阿爹送了信，說他們已經安全到達安頓下來，家裡如果有什麼事，一定記得送信給他們。

林若水重情重義，將家人看得相當重要，這一點蘇懷意最明白。臨走之前林阿爹還單獨跟他聊過，林若水應該是不知道的。雖然聊的話題跟他之前跟他們兩個說的差不多，但林阿爹的態度卻比之前嚴肅很多，那些話語他至今還記得。

“懷意啊，阿爹當初救你並沒有別的意思，你跟我都知道，不過是舉手之勞，也是看你傷重不忍心。你跟阿水在一起，千萬不要有心理負擔，你們兩個攜手並進，一定是兩個人都心甘情願，不是你為了報恩，她為了湊合。當然，這丫頭就不是湊合的性子。有一天，我是說有一天，你發現你並沒有那麼喜歡她，或者在你的人生選擇中，她沒有那麼重要時，聽阿爹一句，你把她送回來。她不是你的第一選擇，你可以捨棄時，千萬不要把她亂丟，可以嗎？哪怕她有一天想不開，跟你鬧，你看著老爹曾救過你，稍微忍耐片刻，送她回來就好了，有爹孃教育她呢。你的前程似錦，我們就是普通的鄉下人家，若非你們堅持，我本也是不贊同你們這麼快成親的。懷意啊，不管她是不是你另一半，看在一起生活這麼久的份上，護她周全，送她回來……”

“阿爹。”蘇懷意不是第一次聽類似的話，但這次卻格外的刺痛他的心。因為兩個人的身份問題，林家不信她正常，周圍有無數閒言碎語，哪怕他們走了也不會消停，他也明白。他唯一擔心的是林家不願閨女跟著他去吃苦，畢竟京都水深，動不動就要人命。幸好林若水堅決跟他走了，還把家裡安排得妥妥當當，並沒有讓他為難。

自家夫人都如此護著他，自己怎能不加倍疼她？他還記得當初對林阿爹許下的誓言，忍不住在心裡嘆息，這一群自以為為他好的人，能不能不要來干擾他們夫妻的生活？是他的問題，他沒有保護好她，這種事以後絕不會再發生。

林若水出了宅院後門去了哪裡？她是真的去吃早飯了。雖然廚房給了她兩個飯糰，但味道著實不怎麼樣，大概學的時候也沒有人手把手親自教，都是自己琢磨的，能做成那樣也算不錯了。林若水勉強吃下一個也是因為不想浪費的選擇，另外一個她捏在手裡想了又想，不好下口也不好扔了。

她其實對於有沒有人侍候沒什麼概念，不管現代還是這個時代，她都習慣自己動手，沒有被人侍候的命。所以這麼兩天每當小桃幫她做事，她都習慣道謝，小桃雖然提過多次不用道謝，但這是她在現代多年養成的習慣，一時改不了。

或許正因為她愛道謝又好說話的性格，才讓這些人覺得她好欺負？讓他們覺得她就是蘇懷意的附屬，什麼都得為蘇大將軍著想？當然，他們是愛人，互相為彼此著想正常。可她也是個人，這個時代女子確實沒什麼地位，確實會成為別人的附屬，她大部分時候都在提醒自己要認同這裡的價值觀，因為你不認同也沒有用，沒人在意你的感受。

但有那麼少部分時間，她是希望自己有自我的，她覺得蘇懷意是不一樣的。哪裡知道跟人來了京都沒多久，就被人按在地上摩擦。她找到一家早點攤，這家是賣餛飩的，出攤的是一對老夫妻，老兩口或許這麼幾十年都互相扶持幫助，反而倒沒有那麼明顯的以夫為天的反差，老爺爺忙著往鍋裡下餛飩，老婆婆就拿著空碗準備調味料，兩個人配合默契。林若水想了想，他們在小鎮時，她曾經和蘇懷意也配合得這麼默契。這何嘗不是一種幸福？雖然在遇到大災大難之裡，這兩個人會毫無還手之力。

人生一世，有人相伴到老，哪怕最後因意外或是貧窮離去，只要有人攜手共度，也能讓人滿足，管它是不是大富大貴。

林若水知道自己的某些想法挺矯情的，因為他們並沒有到真正走投無路的時候。真到了那一天，誰願意真的貧窮無依？然而世人大多都極其普通，自己也是。原本穿過來時她還做夢自己是主角，這麼長時間過去她早接受現實。有時候她會想她參與的這個故事裡蘇懷意才是主角，自己嫁給她會不會只是故事的一個章節，她只是女配，屬於自家夫君的那位女主，尚未到來。

每當這麼想她都有些絕望，但絕望又如何，她已是成年人，知道絕望也得好好生活。餛飩端上來時她亂七八糟想了一大通，但當她趁熱喝了口湯時，頓時心生滿足。人生一世吃喝二字，其他的不過都是隨緣，罷了，還是不強求了。

她邊吃邊想等下吃了早飯去哪裡，要不要去那個酒樓看看？她心裡有衡量，如果所有人都認為她的存在是為蘇懷意服務的，那他們還是去找那個真正的女主吧，如果她離開蘇懷意，不知道蘇懷意能不能看在夫妻一場的情分上，把酒樓暫時免租給她兩年？兩年會不會要求過分了點，一年總行吧？

“阿婆，你們每天早上賣餛飩，生意還好吧？”沒有酒樓，她擺個小吃攤也行。

“還可以啊。”阿婆一臉笑眯眯，“這條街都是賣小吃的，大多是進城做小生意的人過來吃，價格便宜又管吃飽，可熱鬧著呢。”

林若水四下看了看，“這邊的人吃得都不辣啊。”

“咱們這裡不比南方，口味沒有那麼重，姑娘是從南邊來的？”老爺爺過來給她添了勺湯，“是想在這裡出攤嗎？”

“沒有的事，她就是好奇隨便問問。”蘇懷意的聲音突然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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