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蘇懷意一路都沒怎麼說話，他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自從來到這個村子，從最初的懵懂不知所措，到現在大多數人都已經接納了他，當他是本村的人，這個過程其實並不艱難。最大的原因，可能就是因為林阿爹。

他或許是個熱心人，或許也有自己的小心思，比如把林阿水說於他結親，他起初是不願意的，就連現在也沒有多少願意的心思。最初他之所以沒有反對，是因為村裡總有那麼幾個愛說閒話嘴碎的大娘，把林阿水說得一無是處甚至當她是個異類。一再叮囑自家小姑娘別跟她玩，希望村裡所有的姑娘都孤立她。不過是因為這位姑娘能上山打獵，幫忙貼補家用，早早就能自給自足罷了。

女子怎能自給自足，尤其是你年紀還不大，那麼有本事哪個男人敢要你？

他偶爾聽到這些閒言碎語只覺愚昧，便預設了這樁婚事。誰說這姑娘沒人要的？人家早早定下親，你家想要還撿不著。

自此有那麼幾戶人家便看他不那麼順眼了，但因為他打獵厲害，家裡會打獵的跟他上過幾次山對他印象便改觀了，哪怕家裡老人嫌棄，也會被年輕人勸住，他這才在村裡站住了腳。以往過年他也是跟林家人一起，幫著林家賣年豬，林阿孃做衣服總少不了他一套，冬天夏天只要給林阿爹做新衣，都會順帶給他做了。

他是感念他們的，也知道村裡人都說過些什麼，說他如果有一天想起了什麼，說不定拋下婚約轉身就走。如果真的有婚約他肯定會負責，可林阿水的想法他是知道的，他們這婚約壓根不作數。

“懷意啊，年後你要跟阿水來鎮上做生意，嬸子給你做兩套新衣，一套上山打獵穿，一套鎮上擺攤穿，咱們平常就穿穿舊衣服，但到了鎮上還是得體面些。”林阿孃考慮周全，加上這幾日收成不錯，林阿水在嚴府賺的那一貫錢給她留著出攤用，但家裡還有那麼幾十斤米，嚴府買年豬給的價比市場又高，所以到底有了餘錢，林阿孃想著給家裡人多做幾身衣裳，年貨也多備一些。

蘇懷意本想推辭，林阿爹阻止了他，“以後阿水來鎮上做生意還得你照料著，她一個姑娘家難免有考慮不到的地方，你幫她看著點，就當你嬸子給你的謝禮。”

“自應當照料，林阿爹林阿孃放心。”他也就不再推辭，上前兩步跟林若水走在一起，“你已經想好賣什麼了？”前幾日做的菜味都挺重的，他只知道她要賣一種小吃，跟飯糰截然不同，但卻不知道到底是什麼。

“嗯，咱們這裡冬天挺冷的，其實還挺適合吃的，到了夏天再想其他的吧。懷意哥你家山貨很多嗎？其實山上的蘑菇野菜晾曬醃製後也能賣上好價錢……”

“那阿姐阿雪以後就去山腳採蘑菇，曬好後阿姐拿去鎮上賣好不好？”林阿雪見自家阿姐突然要離開家去鎮上賺錢，一時有些茫然。那以後家裡就她一個人，她能做什麼呢？阿爹阿孃不是上山就是下地，可她什麼忙都幫不上……

“行啊，但是記住不能上山，山上危險。如果阿雪想跟姐姐去鎮上出攤，就起早點跟阿姐一起走，咱們一早要搭黃阿伯的牛車去鎮上……”林若水想了想，林阿雪入學的事就放在下半年吧，沒辦法，她習慣了現代教育正式入學的時間了。

“好，那我跟阿姐一起出攤。”小丫頭見自己總算有點用了，長長鬆了口氣，家裡不能只她一個人吃閒飯啊。

“阿姐我們也跟你出攤去，先不去學堂了。”林二白一聽可樂了，他本來就不喜歡上學。

“不行，你得好好上學，以後才能讓家裡過好日子。”林青峰首先反對，“你想讓阿爹阿孃和阿姐一輩子辛苦嗎？”

林二白苦著一張臉，“我幫著多賺點錢，青峰你好好去上學，我是實在不喜歡……”他終於首次正式表露出自己不喜歡上學的心願。

林若水想了想，“那你喜歡習武嗎，以後給大戶人家做個家丁護院什麼的？”她沒說進軍營，這個時代的家庭，但凡日子能過得下去的，都不希望自己家孩子去當兵，但當兩個孩子再長大些，最少會有一個進兵營，所以很可能就是林二白。

這個話題一出一家人沉默了，但這是逃避不了的。林若水嘆了口氣，“二白，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天，你不得不……”

“阿姐，我知道的，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放心，咱家就我去，所以我才不想去什麼學堂，我學了也沒什麼用……”

“胡說。”林若水和林青峰同時開口，林若水看了自家三弟一眼，不錯，是個有腦子的，她輕咳一聲，“二白，你要學會動腦子，要識字明理，這樣無論你走到哪裡，都能幫到你。以後就算在戰場，你都不用衝鋒陷陣。阿姐在鎮上幫你留意一下，看有沒有師傅教武，如果有，就送你來學，但在這之前你必須得去學堂多學一些知識，你會的越多，以後越可能保你的性命。明白嗎？”

林二白見阿姐一臉嚴肅跟他說了一段，他似懂非懂但也極嚴肅的點了點頭，“明白了阿姐，但我學得確實沒三弟好，希望三弟能好好學，咱們家以後就靠他了。”

“什麼就靠我？”林青峰瞪了他一眼，“這家你也得擔起來！”

“是是是，知道了三弟，我會盡力的。”林二白可有可無的點頭。

林阿雪見兩位哥哥爭論不休，拍了拍自己胸脯，奶聲奶氣的說，“兩位哥哥放心，阿雪也會擔起來的，阿雪以後學很多本領，保護阿爹阿孃哥哥姐姐。”她說著看了一眼身邊的蘇懷意，“還有懷意哥哥，阿雪也會保護你的。”

蘇懷意一愣，嘴角不自覺笑了笑，“那就謝謝阿雪了。”林家是他這幾年見過的，家庭最為和睦的人家了，孩子養得好自然跟爹孃有關，林阿爹林阿孃確實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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