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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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子不懂聲色籲出氣息,意會到藤原的油墨粉彩,笑道:“那我去給你們拿一瓶好酒,再讓廚房做幾樣小點心。”
三人很有默契地在夜色下的暗流處交匯。杏子立即端來一瓶酒,身後也出現了端著托盤的下人。期間藤原說:“地下室就是她的酒窖,裡面有許多來自各國的好酒。當然也有她自己親手釀的,可惜現在還沒到開封的時間。等櫻花盛開吧,那時就有最清冽的梅子酒喝了。”
他肥碩的身子倒在了單人沙發上,彷彿陷出一個彈坑。杏子擱下酒菜後,朝他們深看一眼,將那瓶緋紅色的酒又往她的方向又推了推,離開時還不忘提醒:“我大概要一個半小時回來,到時候八點半,我們正好出去吃宵夜呀,那也不錯。”
藤原催促道:“你還不快去,早去早回,別磨蹭了。”
杏子離開後,若昕收回視線,先笑道:“看來明天有貴客要迎接,我還來打擾你們今晚的休息,太沒禮貌了。”
藤原道:“沒事,雖然是個貴客,卻不是需要我正襟危坐去招待的人。柳川將軍是我的老朋友了。我們兩家有世代交情。他家在日本也是很有名望的貴族,和那些暴發戶可不是一路貨色。”
“是嗎?那真是太可惜了。我先生剛去南京,不然也能蹭您的光去拜見他。在上海待多少年了,就和一個河村先生有舊交情,其他大人物竟沒有幾個能認識的,有什麼前途可言?”
她絮絮嘆氣,卻沒有婦人刻薄抱怨的醜態,彷彿僅是無奈地看見雨送花落等令人不愉快的場景,略放下兩畔眼睫。
“不用擔心。柳川先生是剛從廣州回來,去的就是南京,想來和王先生辦的是同一件事,應當已經見過面了。正好和上海捱得近,他順路抽時間過來看看我罷了。”
他眯起眼阻擋住眸光,心跳往外躥了一拍,頗有興致地問:“神原太太很關心你先生的事呀。”
“那是自然,他在前面做得好,我才能在後面安心享樂。”
“神原太太怎麼沒跟他一起過去?”
“都說我喜歡享樂。南京多無趣,哪有上海的繁榮景象。要是過去了,連個大點的商場都沒有。而且我不去,他或許能自在點,我也能自在點。”
藤原放聲笑道:“神原太太可真是有意思。說實在的,其實我第一眼就覺得你很不一般,當然不是單指美麗的外表。”
“您一定對每位太太都說這樣的客套話。”
若昕將手抬起,捻住頂端的扣子,適時地表達出緊張。而藤原在對話中也慢慢挪動肥大的身子,轉移到了長沙發上。他以為自己足夠輕手輕腳,但若昕清晰地感覺到身邊有一處塌了下去。
“那也不是,哄女人的話並非萬能的模具。真遇見一塊上等寶石,仍是要用心思慮該如何雕琢的。”他咧出兩排黃牙,頗為幽默的形容而得意。
“藤原先生是逗我玩吧。我聽不懂您是什麼意思。”
他解釋道:“我說句冒犯話。神原太太是個很——有趣的人,準確來說應該是富有神秘感。就像是在夜晚的荊棘叢中,你看見一枝花優美的輪廓,也聞見令人沉醉的香氣,但就是猜不透那是什麼花,也不敢輕易靠近。”
他在說話時抬起了手,搭在沙發的靠背上,距離她的左肩不過幾寸遠。
“從外表看,你是個落落大方的女子,也很懂人情世故,在一切場合都恰到好處地表現出淑女的言談舉止,該有的調侃與取笑你也能做到。但總是透出類似反抗的內在,雖然平時都隱匿在含蓄的微笑下。外人一旦發現,必定會漸漸地將視線停駐在你身上,很難再挪開,尤其是——”
他狡黠地笑了:“看見你低眉銜笑,目光略帶憂鬱地靜立在人群中時。”
她顯出幾分慌亂,低聲笑道:“您是在稱讚還是嘲笑我呢?”
若昕抬眼一瞥,像是清泉邊迷途的鹿,終於發現了一條小徑,又立刻低下,稍作幾秒後再次緩緩抬起,正好對上他槍口似的瞳孔。她往邊上退了一步,壓到藤原彎起的手臂。
兩個人都故意緊張地往遠處躲開。她輕笑道:“不好意思。”
藤原抽回手,哂笑道:“沒關係,一年來總是忙,好久沒能和朋友暢談。我們先喝一杯吧。”
他剛伸出手,還沒有碰到瓶子,若昕就搖頭笑道:“杏子小姐端來的酒,我可不敢喝。”
藤原臉上堆砌的歡樂一瞬間崩塌了,旋即強笑道:“怎麼了?”
她靜靜地調侃:“從暴發戶家裡拿來的酒,一定昂貴卻沒有品味。”
他先是一愣,整張面孔像是結冰的斷崖面,半晌後冷笑道:“神原太太知道的不少,是從哪裡聽來的?”
若昕擠出點花容失色,隨後冷淡道:“她的事可以擱在一邊,先說要緊事。反正她現在也不在,您也不信我,等人回來,當面對質更好。”
藤原因她神態平靜,反而陷入愕然。他早已沒了興致,於是坐正大聲喘息,聽她一字一句說清道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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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久的寂靜與暖氣盤旋,他忍不住問:“他自己怎麼不來告訴我?”
“他無時無處不受到河村的監視,哪裡敢與您有過多來往。此次他去南京,河村暫時不會注意他,我才有機會來告訴您一聲:千萬小心。您說的每一句話,他都記在心裡。”
“哦,是嗎?他與河村可是十幾年的舊交情。”他拋開了原先玩弄的愜意之心,套上警惕的盔甲,狡黠地發問。
若心目光低垂,冷淡笑道:“我想所有人都不會忘記我們與河村家的過節。”
她的眼中泛起真實的漠然與怨恨,讓場面的虛實更為撲朔迷離。真假摻半,才能圍起令人困惑的迷局。
藤原一刻也不鬆懈地盯著她,看見她冷豔的臉上絕望卻無法墜落的淚光,也不禁動搖,嘆道:“別太難受,都過去很久了。”
她抬起頭,“我們既不想讓他遂心,也是寄託自己的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