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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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行出獄後,江冬秀趕緊讓他先躺兩天,整天都忙著給他燉補品。
她給景行端去湯水,說出想盡快送他去美國的事。
“你叔叔之前就說過,那邊的教育發展得很好,完全稱得上世界第一流。他希望你們三個都能過去多學點兒東西。你不是也喜歡看外國書嗎?那邊的老師好歹也更專業一點。等你學成,再想回來也不遲。”
景行接受她的提議。他確實希望能更系統性地學習一向很感興趣的歐美文學,而且也沒有必須要留下的緣由。他發現自己對於背井離鄉的情緒早已淡褪,始終很平靜地接受著事實。因為他很清楚,並不是踏上一去不復返的道路,只要自己希望,隨時都能回來,正如隨時都能離開一樣。
看見他答應,江冬秀也沒有表現出很愉快,低頭削著蘋果,低聲道:“好,你們先過去,說不定過段時間,我和小三兒也就來了。到那邊後,你什麼都不用擔心,諸事你叔叔都會幫你辦妥的。”
諸事之中最重要的自然是錢。胡適的收入雖高,卻也不可能夠支付三個大學生和五口人的開銷。她的憂慮自然也包括此事。
景行對她笑著說:“美國能掙錢的機會也很多吧?我在雜誌和小說上看到,光是在飯館兼職的服務員,一小時都可以掙不少。要是做家教不就更多了。我都想先去那邊撈一筆再說,要不開一家花店,我照看花可比唸書強多了。西方人不是最喜歡送花嗎?過年過節,約會做客都是要用花的。”
江冬秀嗔笑道:“你個小財迷,還沒去呢,連怎麼從他們身上撈錢都想好了。送你過去,是想你好好唸書的。”
“是啊,多撈一點,好早點把你和小三兒接過來。然後就能吃到你給我燉的筍,再聽你給我嘮叨終身大事唄。不過到那邊,不是金髮碧眼,就是黑人,看你會怎麼嘮叨。”
她眼皮飛快地眨動幾下,忍不住嗤笑,擠出愉快的表情,調侃道:“好,要是行,你就去開花店唄。反正我相信你無論在哪裡,都是能照顧好自己的。等我過來,正好幫你看店。”
飯後,江冬秀拿出一個信封交給他,跟他說了啟航的時間,就在八天後。至於護照,之前她去給胡祖望辦時,也順帶為景行和思杜都一併辦好。景行驚訝於她早就備好船票的舉動,但很快就明白,他被捕的事與目前隨時都會發生的逮捕、拷問、牽連乃至喪命的局面,加上從前他的父親被誤殺的事,攪和在一起,一定使她的心臟達到空前的緊繃狀態。
景行收好信封,同時對她說,自己想回新城一趟。江冬秀蹙眉,不大願意答應。她不想景行在安全離開之前再出別的差錯,正要開口相勸。
景行說:“我就要出遠門了,或許很久才能回來,應該跟我爹說一聲。”
江冬秀沉默,思慮後說:“我先告訴你另外一件事。也得你幫著想想辦法。”
她把信之介的事告訴他。景行立刻明白,思忖後說:“如果想不到地方,就先讓他們去新城吧。至少那邊我熟悉一點,可以帶他們去。反正現在哪裡都一樣危險,也都一樣安全。”
二人前往林家。廖宛珍聽後並不介意:“景行說得對,去哪兒都一樣。我想光是在全上海找個人,都得一兩年吧,更別說跑外面去,又沒有個方向。何況又要打仗,他們能有多少心思放在找人上。”
原本定好信之介是在五天之後出走。他只知道彼時藤原正好要出門。但若昕告訴他,讓他提前兩天,是她去藤原私宅的當夜。信之介不明白原委,但也照做,當晚兩點鐘,趁傭人都睡著後,再悄悄從後院離開,翻出並不高的圍牆。若昕告訴他,不用準備任何行李,以免離開時不好攜帶,萬一露出馬腳。她都會為他準備好。信之介只帶走綾子全部的首飾。
那晚他們一會面,立刻坐上一輛早就僱好的馬車,於第二天上午到達新城。景行用三天的時間,為他們安排好住處,又託旅店老闆幫忙,給廖宛珍找好一份工作,又很快聯絡好學校。諸事都是靠信之介的首飾辦好,他堅持如此。信之介篤定地說,那也是他母親的意思。
當一切都辦妥,也到了景行必須回程,踏上另一段路途的時候。前一晚,景行履行諾言,帶著信之介在燈火街上,一徑玩到午夜才歸家。信之介久違地展顏,拿著一盞花燈,對景行說:“謝謝你陪我。”
景行淡淡一笑,認為其實是信之介在陪伴他。那盞花燈隨信之介歡樂的步伐與笑靨搖晃,忽明忽暗,逐漸照亮曾經褪色的印象,也將有關故人的繾綣思念,都完好地儲存在街巷的千燈之上。
離開之際,他對信之介說:“以後你得保護好自己了。”
“嗯,不僅是自己,還得保護廖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