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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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看看今年流行什麼書,然而還沒走到,就聽見風鈴聲再次響起。鎖紅立刻迎上去,用簡單的日語與顧客交流,並向她們介紹新到的物件。她當時正在櫃檯裡學日語,書還攤在原處。若昕停下了步子,沒有再往前走。等鎖紅把客人送走後,她先笑起來:“現在這世道,誰不得會說幾句日語洋文,不然怎麼混下去。街邊要飯的乞丐都懂鞠躬,說阿里嘎多了。”
若昕也虛浮起笑,點了下頭。她沒有挑東西,隨意寒暄了幾句就走了,臨行前鎖紅還說年後就去看他們。她要搭返程的電車,去站牌的路上,又聞見栗子的香氣。已有不少人圍在攤子邊上,連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也與年輕嬌美的女伴都湊了上去。那姑娘年紀應不大於二十五歲,穿戴貂絨與珠串,儀態優雅,卻在看見剛傾倒出爐的栗子時也不禁露出饞意,縮在男人的臂彎裡巧笑倩兮。男人則一派紳士風度,和藹可親地笑著排隊。
攤主忙得不亦樂乎,但在看見男人臉上一閃而過的嫌棄後,也瞅見跪在地上的小乞丐。他沒有雙腿,是靠手臂移動的,手裡還攥著零錢,顯然也是要買栗子的,就挨在姑娘的一臂之處。攤主便努嘴道:“去去去,這裡沒有錢給你,走遠些,別擋我做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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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舉起錢,試圖解釋自己也是除夕歡慶的顧客一員。然而老闆見他抬起手,以為他是要來抓自己的衣角,立即對著他蹬了一腿,把他連人帶行囊都踹翻在地。零碎的物件滾了一地,有不少捲進了車輪下,下水道縫與人群的足邊。
少年恍若丟失魂魄,慌忙地趴在地上到處匍匐摸找。行人紛紛叫喚,朝四下閃躲開,拍打著衣襬抱怨道:“什麼事呀,怎麼跟狗似的到處亂鑽。”
有幾個敗了興致,也不願再排隊買了。
攤主氣不打一處來,又使勁一跺腳,故意嚇唬他:“再不走,我就把你塞爐子裡去。你嚇到我的客人了。滾別的地方去討飯。大年三十的觸人黴頭,真是王八養的。”
他罵完後,立刻鏟了一袋栗子,呈到紳士面前,聽見兩人再小聲嘀咕,忙也用日語笑了句“實在對不住”。
紳士一愣,與姑娘相視哂笑,拿出錢付了。老闆用日語重複說著謝謝,送走了他的貴客。都是最基本的交際語,但是他說得仍然不標準,帶著濃重的地方腔調。時間太久,即使有意淡忘,許多事根本改不掉。
乞丐慢慢爬到不遠處的屋簷底下。若昕走到他身邊蹲下,拿出幾張錢遞給他。但是他卻搖搖頭,用手不停地抹臉,哽咽道:“我的——鵝卵石,全都不見了。”
若昕才認出是贈她鵝卵石的少年。他清澈的眼睛凝結一泊淚,秀氣的臉像是冰封的湖面,正往喧鬧的街道卻望。原來是撒了一地的石子,已有人不慎滑了一跤。穿高跟鞋的年輕姑娘崴了腳,靠在男人身上,猶在蹙眉叱罵。交警吹起尖利的警哨,兇猛地揮舞棍棒,雙臂擺弄的姿勢像是雜耍的狒狒。整個路口因遍地的石子,變得和馬戲團一樣吵。他只好大聲嚷嚷:“是誰撒的石頭,要死嗎!”
她正遞出自己的手絹。少年渾身一顫,旋即用雙臂撐起單薄的身子,往弄堂裡逃竄離去了。他什麼都沒有帶走。高樓的鐘鼓是不會暫停的,準時搖晃出沉重的迴響,似是為夜幕降臨發出一聲嘆息。幸好今夜將會是一年當中最熱鬧的一晚,但上海的燈火與新城不同,徹底驅走了天階夜色。
若昕從地上站起時,心底猶如手中的絹帕,一片空白,恍惚聽見路人的笑語盈盈:“晚上江邊要放煙花慶祝,吃過年夜飯去看咯。”
“擠死人了,有什麼好看的。我寧願在家玩貓。”
“貓有什麼好玩的,還不如捉弄你家的小傭人。他不是很可愛嗎?”
“上回嚇得他打碎了一個哥窯花瓶。管家把他打到差點哭啞了。現在見了我都躲,怎麼會跟咱們一道玩。人也笨多了,看上去呆呆的,哪裡可愛了?”
“是嗎?”同伴笑道:“那就把他拉出來,讓他不用幹活,陪我們一起看煙花吧,就當是給他賠禮了。”
“你們說,他會不會從沒見過那麼好看的煙花,興奮地掉江裡去呀。”
“都是虛幻的景色罷了。”
“我是真不想去啦。到底是人看煙花,還是煙花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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