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繁華的街區,景行看了眼不遠處密集的行人,問“要是他以後再找你麻煩,或是把怨氣出在你身上怎麼辦?”

“在人前,他是最親和出色的前輩,才剛過三十歲就當上副主任。他不會輕易毀壞好不容易築造起的形象。”

“那人後呢?”

“誰要看他的人後。”王琦很不屑地輕嗤,把衣領攥得更緊。其實她也不確定以後的日子是否還能安穩。她不希望自己冰封起來的平靜讓人打破。在這家醫院的實習期還有兩個月,期間不可能不和藥劑科打交道。而且在學校安排實習的三家醫院及其它幾所她冷眼旁觀的醫院中,這一家的工作環境是最令她滿意的。她也希望畢業後能順利進去工作,不想因為那種人耽擱鑄造的心願。

但她想不出別的解決辦法,佯裝鎮定地笑了笑,壓制厭煩的情緒,說“真是可惜,剛才應該把他的小筆記本拿來的。他時刻隨身攜帶。你別看他那樣,他一面對事業也是個很仔細的工作狂,總是隨時拿本子把疑難點和要點記錄下來,沒事時再翻看。所以大家都很想借他的筆記本一覽。但他對誰都推脫,說看筆記要看自己親手記的才有用。”

“我覺得他說得挺對的,我看別人的筆記,也會感覺暈眩,好像是在看天書。”

“是啊,我也同意。”

“那你拿來有什麼用?”

“撕掉它。”王琦不假思索地說。

景行笑道“要是他寶貝的筆記本單獨不見了,他一定會懷疑你,到時候你就真的有麻煩了。”

“所以不該是你去脫,而是我去把他的大衣給脫掉,一併帶走。他總不會來問我,是不是扒了他的衣服?”

經過一排賣宵夜的攤位,各種香氣混雜著撲面而來,與攤主大媽抻起脖子的抱怨攪在一起,形成一種糾纏的味道。王琦說“要是有一類人知道,一定會說我不該這麼做。即使他了解始末,也會說這是兩碼事,侵犯就算侵犯的賬,你不能毀壞別人辛苦積累的成果。他面對副主任,也一定是說,你不該對女生如何。別人無論好事還是壞事都做完了,他還在那裡不該不該呢。”

她抿唇笑道“不過連我自己有時都不知道,什麼事該不該做。就像為學業暫時將感情擱在一邊,擱的時間久了,會變成冷漠的人。”

路邊的花壇種滿豔麗的山茶,為租界的繁榮增色。

景行淺笑道“在我的家鄉,新娘要給新郎一張花箋,自己也留一張,為記下以後攜手的時光中彼此之間的每一件大事。花箋上能記下很多事,但是它不會告訴你什麼事不該做,就像你也無法質問前路將要發生的事究竟應不應該出現。而且那花箋……”

他忽然停下車,像是要往回走。

王琦問“你該不會是要回去拿筆記本吧?”

景行搖搖頭,說“你等我一下。”

他跑去後方不遠處的拐角,買了兩袋糖炒栗子,又跑回來遞給她。

“聽說受到驚嚇之後,吃一點甜的,心情會放鬆許多。”

她接過那袋尚為滾燙的栗子,握在手中。腳踏車又往前行駛,搖晃出一串鈴聲。

她看見不遠處的繁華,發覺心臟生出一股與馬路相同喧囂,令她反感的擁堵感。王琦說“沒法吃,我總不能邊吃邊扔一路的栗子殼吧。”

她發覺車身略有搖晃,抬目一看,前面的人靜如止水。

很快景行就說“其實是我自己想吃,又不知道該用什麼說辭給你也買一份,就想到那個說法。”

另一包栗子被他揣進大衣的兜裡。他買回栗子後,她見冷風瑟瑟,就把大衣還給他,說“你擋在我前面,沒有人會看見的。”

那香味格外清甜,帶著溫馨的氣息,聞見已讓人心神安定許多。王琦說“晚上吃栗子,不好消化。”

“不是今天晚上吃。我明天起來,用冷栗子煮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