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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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開戰以來,除幾處歌舞昇平的不夜地帶,天黑後確實很少有人出門,大街上極為冷清。醫院又位於安靜區域,附近街道梧桐交織成昏暗的網,隨時都能聽見清晰的野貓叫聲。景行在快要到醫院時,忽然聽見右手邊的弄堂裡傳出幾聲女人的尖叫。那聲音他記得。
景行剎住腳踏車,徑直扔到邊上,衝進圍牆三面封鎖的幽黑弄堂。他看見一個男子正揪住一個人用力往牆上推搡。景行耳畔轟鳴作響,猛然撲上前,扭住那人壓倒在地,舉起拳頭,狠命往他全身砸去。男人起先還在還手,卻抵擋不住景行幾近瘋狂的攻擊。
景行的腦中失去最後一點明朗的思緒,彷彿流淌著岩漿鋪成的火海,力氣也沒有隨施加或受到的毆打而耗竭。待身下的人沒了反抗的能力,似是暈厥過去,王琦理好鬢髮衣衫,跑上前將景行從地上扶起。即使她平時再淡定,遇到這樣的事,驚懼也無可遁形。
她的聲音尚在發顫,勉強平定住氣息,冷冷道:“我們走吧。”
幸好她並未受到侵襲,只是大衣被蠻橫地扯開,數枚紐扣崩裂。她用手緊扣住大開的衣襟,卻也堵不住那條長長的裂縫。數九寒天,冷風徑直湧入,毛衣根本無法抵擋南方潮溼的寒氣。
景行脫下外套遞給她。王琦搖頭拒絕。
“你這樣一直捏著衣襟,又不扣上,別人看見更奇怪。”
王琦猶豫片刻,最終接過他的外套披上。等穿好後,她看見景行再度蹲下,只是環境太暗,她根本看不清他在做什麼。
很快他就站起來,帶她走出弄堂,低聲告知:“走吧,他沒死。”
王琦坐上後座,景行用力蹬車,飛快地騎出一段距離,放慢速度,把一團東西扔進旁邊的樹叢裡,問:“那個人是誰?”
“藥劑科的副主任。我從醫院出來後,他說正好也要回家。”
“他一定不是第一次對女生做這種事吧?連你這麼冷靜的人,他都敢下手。”
“我也不知道,聽同科室的醫生說起過他的事,但是當時沒在意。”
在她的印象中,彷彿是有幾個年輕的女醫生包括實習生都很怕他。她當時並不關心,卻也感到奇怪。因為副主任並不是個嚴肅陰冷或暴躁兇惡的人,相反他還很幽默,時常會和新人說說笑笑,指點迷津。用同科室一位學長的話說:他絕對是個沒有架子又相當可靠的前輩。
“他的膽子為什麼這麼大?不怕別人找他算賬嗎?”
王琦冷笑道:“許多受害者事後都會選擇忍氣吞聲。尤其是這種事,即使讓他遭到報應,自己的名聲也徹底毀了。旁觀者無論是不明就裡,幸災樂禍還是同情嘆息的反應,對受害者而言無異於二度打擊。他應該就是抓準這一點。再說即使事發,只要不是當場抓住,他都可以抵賴,到時候事情越糾纏鬧得越大,你覺得對誰而言下場更可怕?”
景行緘默半晌,只能說:“幸好你沒事。”
“是啊,幸好你來了。否則我媽就要很難過了。若是事發,我不想跟他糾纏,會想辦法殺了他。”
她漠然回答,長長吐出一口氣,緩和心神,小聲問:“你剛剛為什麼——那麼激動?好像並不止是因為這件事。”
景行亦淡漠道:“現在的局面,光是外寇作亂就已經讓很多人喪命,很多人生不如死。他竟然趁亂作祟,重傷生長於同一片土地的人。比起外寇,某種意義上的叛徒更讓人噁心。”
又是一段寂靜,王琦低聲笑道:“英雄救美這麼老套的橋段,沒想到也會發生在我身上。”
她聽景行語調冷淡,立刻明白那一定是他的禁區,於是將話題轉移,很自然地說出一個俗語,並未多想。片刻後她才反應過來,又尷尬地解釋:“我不是說我是美人,只是下意識就想到這個詞。”
景行淺淡一笑:“沒事,我也不是英雄。你見過哪個英雄會這麼猥瑣,扒光別人褲子的。”
“什麼?”王琦一直垂首,聽到此處抬目,詫異地看著他的背影。
“我扒光了他的褲子,剛才丟的就是。”景行很平靜地說:“不然真是給他臉。”
須臾的靜默如水面般破裂,王琦發出一陣不可遏止的輕笑。景行從未聽見她擁有過那樣輕快的笑聲,與單車劃過的靜謐夜幕十分協調。那也是景行最後一回聽見,在很久之後卻成為對她唯一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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